女帝游戲攻略 第107節
“大人,怎么了?”尚書左丞尹獻之察覺他神色有異,開口問。 張瑾神色如常,卻捏了捏手指,“無事?!?/br> 她不要就不要吧。 不要也好。 張瑾已經有些后悔將那面具給她了,這種主動的行為顯得他很可笑,就好像是……他在為弟弟主動求女帝垂憐。 他固然能決然反駁管家那句“你懼不懼天子”,但卻不能細想阿奚對自己的影響。 不像他靜如一潭死水,只知殺伐和權勢,阿奚敢愛敢恨,直接又勇敢。 他的無情,對比阿奚的坦然,都相形見絀。 阿奚在這方面比他勇敢。 愛人才有軟肋,阿奚卻不懼軟肋。 張瑾這段時日想了很多,他并不想體會阿奚的心,但的確沒有資格剝奪,不能要求阿奚和他走同一條孤家寡人的路。 但僅此而已。 — 是夜。 姜青姝與趙玉珩同坐窗前,她拆了發髻,看著銅鏡里不施粉黛的自己,說:“萬一畫丑了呢?” 許屏正端著托盤進來,將螺黛放在銅鏡邊,聞言笑道:“陛下放心,君后極擅丹青,哪里會把陛下畫丑?!?/br> “畫畫與畫眉,是不同的吧?!?/br> “是不同,不過若長久畫一人肖像,再畫此人眉……” 少女微微回頭,“嗯?”了一聲,趙玉珩已繞過屏風進來,叱道:“許屏出去,叫你多嘴?!?/br> 許屏連忙住嘴,眼睛里卻有笑意,目光在帝后二人身上轉了轉,意味深長地出去了。 若說先前看到帝后恩愛,許屏是一臉愁容,唯恐君后將殺自己的刀完全遞給了別人,現在卻已經有些信了女帝的真心。 趙玉珩邊走邊道:“陛下不要聽她胡言?!?/br> “哦?!彼腥?,雙眸明亮,“你沒有偷偷畫朕的丹青吧?” 趙玉珩:“……” 趙玉珩倒是真畫了。 他沒有正面回答,很平靜地拿起茶盞,“陛下渴了嗎?” “三郎,你轉移話題的手法真拙劣?!?/br> “……” 趙玉珩握著杯盞的手緊了緊,偏頭望著燈燭下披頭散發的女子,無奈笑道:“臣的確畫過,只是頻頻撕毀,到現在也未能完成一副丹青?!?/br> “為什么呀?” “因為無論如何畫陛下的眼睛,都好像少了些什么?!?/br> 他畫不出那雙復雜的眼睛,溫柔不對,冷酷不對,稚嫩也不對,越是得以深入了解的人,越有很多讓他想留下的一面。 太難以下定義,就干脆不畫了。 趙玉珩走過去,掖袖撥開她的烏發,拿起螺黛,她配合地仰起臉,慢慢閉上雙眼,感受到眉上傳來的癢癢的觸感。 他湊得很近。 鼻息鋪面。 但率先耳朵guntang的,卻是他自己,好在她并沒有睜開眼,看到他略微動情的神態。 他不著痕跡地勾勒眉尾,另一只手把她的下巴往上抬了抬,指腹撓過下頜,有些癢,她忍不住抿著唇笑。 “笑什么?” “癢啊?!?/br> “陛下也不是第一次畫眉?!?/br> “宮人也不像你這樣,挑著朕的下巴,像是要親……” 她笑著就要睜開眼睛,他下意識伸出手掌蒙住她的眼睛,睫毛掃過掌心,他也一下子癢到心尖去了,眸子里暖光四溢,nongnong的深情就要溢出。 還好眼疾手快,沒讓她看見。 他說:“那真的親一下,可以嗎?” “???可……可以啊……” 趙玉珩微微俯身,親過去,唇瓣落在她的唇角,輕輕蹭了蹭她軟軟的臉頰。 終于碰到了,他卻沒有更好過,目光變得更加幽深,撤手之前還說:“七娘,別睜眼?!?/br> “為什么?” “……不為什么?!?/br> “你是不是臉紅了?” “沒有?!?/br> 他聲音清冷平淡,好像沒有一點旖旎的意味,實際上卻顯得很刻意。 實時不合時宜地彈了出來—— 【君后趙玉珩在為女帝描眉,一時情動意亂,不能自持?!?/br> 姜青姝心里好笑,但她裝傻。 “那朕不睜眼?!?/br> “嗯?!?/br> 男人微微撤開蒙著眼睛的手掌,一邊繼續給她描眉,一邊平緩地呼吸著夜里的涼氣,讓面頰與頸上的霞色加速褪去。 兩道畫眉的影子被燈燭映上窗欞,成了一幅令人羨滟的閨中畫卷。 殿外守候的宮人和侍衛,皆能看得清清楚楚。 薛兆還守在外面。 他看著那兩道人影,不由得心底生寒,一時不能判出幾分真情與假意,也無法去想最該忌憚是趙家勢力,還是女帝的真心。 真心。 他們覺得女帝很愛很愛君后。 無論事先信的,還是不信的,今夜之后,都開始深信不疑。 …… 姜青姝是初八下早朝時,才看到那小狼面具。 薛兆跪在地上,雙手高舉面具,低聲說:“張相說,這是陛下先前遺落的……” 是她遺落的。 她本來也沒想帶走它。 當斷則斷,這話不僅是要送給阿奚,也要給她自己,她想:眼下有兩條路,若是主殺伐局,他日她要徹底剿除張黨,就不要因這面具而想起阿奚。 但張瑾把面具送來了。 這不像他。 或者說,這不像那個冰冷孤傲、勝券在握、無懈可擊的張瑾。 這段時間,看似是她和張瑾達成統一決定共同斬斷,實則也是一場他們之間無聲的較量與博弈,搏的就是人心,然而臨門一腳時,張瑾還是輸在了弟弟的事上。 殿中一片寂靜,連呼吸聲都清晰可聞,薛兆雙手托著那個面具,雙臂酸軟,久久沒有得到陛下的答復,不禁想抬頭觀察陛下的神色。 卻看到女帝起身。 她走下玉階,從袖中伸出一只手,慢慢拿起那面具。 姜青姝摩挲著上面的小狼圖案,喚鄧漪來:“準備普通女子衣物,幫朕更衣,薛兆護駕,朕要出宮?!?/br> —— 張瑜還在海棠樹下守著。 只剩下最后半日了。 明日,便是七娘嫁給別人的日子。 昨夜是七夕佳節,無宵禁,民間有著空前熱鬧的燈會,那是張瑜入京以來最熱鬧的一日,平時最喜歡湊熱鬧的少年卻一點興致都沒有。 河岸上皆漂浮著數不清的花燈,結成一片翻滾的紅浪,遠遠地看過去,就像崔府外懸掛的紅綢一樣,喜慶又刺眼。 怕七娘來的時候沒有花燈,他也去買了一盞,小心翼翼地捧在手上。 所有人都在嬉笑著過節。 只有那少年沒有笑,他孤零零地捧著花燈,眼睛縱使被燭光照著,也好像蓄了一層濕漉漉的水光,隨時會被澆滅。 天亮了。 手中的花燈熄了。 這少年忽然有些后悔,那一日,送七娘回家的那一日,他都站在馬車邊掀起她的帷帽了,為什么沒有好好地多看她一眼。 哪怕就一眼。 哪怕被兄長斥責,也要好好地看看她。 因為以后就看不到了。 她嫁為他人婦,會對著別人笑,會懷別人的孩子,和別人一起飲酒,一起做許多他還沒來得及帶她做的事,若那是個武夫,別人也可以舞劍給她看,也可以逗她笑。 七娘生得那么好看,性子也好,又那么聰明、有見識,她將來的夫家定會很疼愛她。 張瑜落寞地想著。 可是他好難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