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游戲攻略 第84節
張瑾自十五歲入仕,就抱了必死之心,送走阿奚之后,他便再也無所顧忌,他為先帝肅清朝堂,遭過貶謫,入過牢獄,受過酷刑,滿身傷痕卻毫不怕死,孤身站在世家的對立面。 先帝駕崩,方有如今只手遮天的張相。 年輕稚嫩的小皇帝鎮不住他,她連看他都不太敢,眼神總是小心翼翼,好像生怕他一個不高興就篡位似的,當年他任職太子洗馬時她還小,小孩子大多是沒有什么記憶的,她約莫不記得他曾照顧過她。 張瑾微微垂睫,冷淡道:“陛下用過午膳之后還有事做么?” 姜青姝怔了一下,托腮想了想,說:“朕要先安置好皇姊?!?/br> 雖然先帝下旨,不許宗室參政,但姜青菀的數值那么好,這不用起來多可惜吶。 她也記得阿奚的擔憂,但沒辦法,她是皇帝,皇帝也要工作的,張瑾總不能把她抓回去陪弟弟,放著國事不管吧? 就在此時,宮人進來道:“陛下,君后求見?!?/br> 姜青姝:“……” 張瑾:“……” 誒誒誒誒?!腦子被帶歪了老想著阿奚了,差點忘了她還有這么大一個正牌夫君呢! 這才是她明媒正娶的君后好嗎! 奇怪,怎么有一種被人催著出軌還馬上要被發現的心虛感,明明她也沒玩什么真格的……她也僅僅只是……昨夜睡在了張府而已…… 催她趕緊去找弟弟的人還在這兒站著,好整以暇地看著她,似乎在無聲嘲弄著什么。 這個時候君后來,就有一種說不出的微妙尷尬。 姜青姝下意識要起身,外面卻傳來一聲清淡的嗓音。 “陛下龍體還好嗎?” 殿門開闔,男人緩步而入,素氅雪絨鏤金爐,烏發雪顏,神色溫淡。 她迅速坐了回去,抬頭看過去。 趙玉珩身后跟著宮令許屏,許屏雙手提著食盒,隱隱透出飯香,趙玉珩神色從容,看到張瑾在此,抬手朝他一禮,“張大人?!?/br> 張瑾抬手回禮,“臣見過君后?!?/br> 趙玉珩直起身,烏瞳清澈如水,淡淡望著張瑾,溫聲道:“我已經聽聞昨夜之事的來龍去脈,陛下身中劇毒,好在今日龍體尚安,今日張相親自帶陛下回宮,想來昨夜是張相在照料陛下?!?/br> 張瑾道:“不過盡臣子本分?!?/br> 趙玉珩溫和如初,但側顏卻生生出一種凜冽之感,他平靜道:“張相親口說人臣本分,那還望張相無論何時,都時刻謹記這四個字?!?/br> 姜青姝:“……” 不知道為什么,她感覺到君后是生氣了。 不愧是朕的君后!就是硬氣!不涉朝政,沒有實權,但當著張瑾的面說話就是這么不客氣。 張瑾微微抬眼,面無表情,也是一如既往地沒把對方放在眼里,冷淡道:“臣自然謹記,不過陛下正與臣要討論國事,君后身為后宮中人,理應回避?!?/br> “陛下還沒有用膳?!?/br> 趙玉珩揮了揮袖子,身后的許屏走上前去,將食盒中的飯菜一一擺出來,香氣霎時彌漫滿殿,他看向姜青姝時神色溫和了幾分,“一切以陛下龍體為先,若是餓著肚子,如何能處理國事?張相何必急于這一時,還是等陛下用完膳再說吧?!?/br> 說罷,趙玉珩轉身朝姜青姝走來。 她面上毫無血色,安安靜靜地望著他,趙玉珩目光在她臉上滯留片刻,才放心移開目光。 他兀自掖袖,拿起玉箸,親自為她布菜,溫聲道:“臣特意命人在粥里加了一些藥材,制成滋補暖胃的藥膳,沒讓他們準備葷腥油膩之菜,也不知合不合陛下口味?!?/br> 氣氛很是微妙。 姜青姝輕輕“嗯”了一聲,見他親自舀了一勺粥遞過來,就著他的手嘗了一口,“味道甚好?!?/br> “嘗嘗這個?!?/br> “這道菜也不錯,君后費心了?!?/br> “那陛下便多吃點?!?/br> 趙玉珩旁若無人地為她夾菜,時不時用帕子為她擦拭嘴角。 殿中靜謐,兩側宮人屏息垂首,秋月與許屏侍立一邊,神色都各有微妙。 姜青姝小口吞咽著,悄悄抬睫,目光朝張瑾的方向游離。 張瑾靜靜佇立著,雙目低垂,仿佛一尊雕像。 其實張瑾也沒有用早膳和午膳,但這個人,看起來好像是鐵打的一般,不需要任何人的關心。 出于對臣子的體恤,姜青姝還是吩咐道:“來人,給張卿賜座?!?/br> 宮人搬來一把椅子,張瑾抬手謝恩,隨后拂袖落座,繼續看著她。 這架勢,儼然就是要等她吃完。 姜青姝:“……” 救命。 她也不知道怎么就成了這種狀況,被盯得很是食不知味,只好將目光又轉向身邊的趙玉珩,趙玉珩抬眼迎上她的目光,眼底有些嘲意,像是在說“陛下你好端端地去招惹張瑾干什么?” 因為需要提前知會神策軍大將軍趙德成,公主府的計劃,她是與他商量過的。 沒有張瑾這一環。 她卻在張瑾府上過夜了。 趙玉珩又抬手,掖了掖她鬢角的發絲,指尖被手爐烘過,觸感干燥而溫暖,見她不曾躲開,便掌心微落,貼向她冰涼的臉頰。 微微摩挲。 “還是不舒服嗎?”趙玉珩用掌心暖了暖她的臉頰,把懷里的小手爐遞給她,她緊緊把手爐抱在懷里,仰頭朝他笑了笑:“別擔心,朕已經好多了,君后昨夜很擔心吧?” “是?!?/br> “那朕親口告訴你一遍,朕沒事的?!?/br> “臣聽見了?!彼麚崃藫崴陌l頂,平靜道:“只是臣安居深宮,無非就這么點念想,陛下就當臣是太閑了、多慮了?!?/br> 她怔了一下,有些赧然。 “君后哪里是多慮……” 礙于張瑾在場,她沒有和他行什么過分親密的舉動,只是在桌下握了握他的手。 趙玉珩反手扣住她的手。 大掌溫暖,力量沉穩。 令她心底一時安定。 見她不再用膳,趙玉珩讓人撤下膳食,一轉身,看見張瑾依然安然端坐。 此人定立極佳,便是泰山崩于前亦面不改色,僅僅坐在那里,都讓人無端心生寒意。 趙玉珩多看了他一眼,又道:“讓張大人久等,看來所談之事甚為機要,才令張相親自等了這么久?!?/br> 張瑾道:“君后慎言,勿要探聽朝政,此乃大罪?!?/br> 趙玉珩輕哂一聲,“朝政?”他感覺到握著自己手的指尖緊了緊,小皇帝似乎是怕他聯想到什么沉疴往事,他卻平靜地說:“張相說的是,不過,這天下是陛下的天下,我究竟干涉朝政與否,也只能由陛下來斷定?!?/br> 說著,他從姜青姝手里抽出手,抬手對她一拜。 “臣告退?!?/br> 姜青姝見這二人針鋒相對,一時也不好說什么,只道:“君后慢走,朕晚些再來看你?!彼聪蛞粋鹊那镌?,秋月意會,上前去送君后一程。 趙玉珩離開紫宸殿,約莫行了百步,秋月見左右無人,才低聲說:“不瞞殿下,臣也是今日一早才知道陛下到了張府,此事實屬意外,陛下與張相事先并無聯系,并非故意隱瞞君后?!?/br> 趙玉珩頓住,回身看向秋月,淡淡反問:“少監以為我在懷疑陛下?” 秋月一怔,心里卻反問:難道不是嗎? 秋月事事都為女帝考慮,在殿中之時,自然也在悄然觀察君后,看出君后對張相的幾分明顯排斥之意。 公主府之事,張相突然摻和進來,并非是陛下與張相商議卻故意隱瞞君后,秋月無法確定君后是否在因為此事介意,特意提一提,也是怕君后認為女帝隱瞞他、對他不夠信任。 畢竟,君心難測,臣子也怕被帝王忌憚利用,事后卸磨殺驢。 秋月嘆息:“看來,是臣妄自以小人之心揣度君后了?!?/br> 趙玉珩說:“張瑾此人,看似沉默內斂,實則心如鐵石,狠辣不亞于謝安韞,陛下到底稚嫩,我不過是怕她被利用?!彼]了閉眼睛,眼角眉心脹痛不已,便抬手輕輕摁了摁,又說:“若論為臣之心,便是謝家都遠比張家可信,張瑾是何等出身,被馴化的忠犬與啖rou飲血的野犬,到底不一樣?!?/br> 別人家的子弟,自小讀圣賢之書,有禮儀法度教化,一些想法根深蒂固。 而張氏兄弟,父母雙亡,天生不受教化,是野生野長的惡犬。 只不過,先帝以雷霆手段打斷了他的骨頭,讓他得以忠犬的姿態匍匐在地,讓他咬誰就咬誰。 一旦骨頭長好,那馴犬之人已逝,就一發不可收拾。 小皇帝能像先帝一樣馴好這只惡犬嗎? 很難。 秋月聽他的話,暗暗心驚,“多謝君后提點,臣會時刻提醒陛下?!?/br> 趙玉珩頷首。 秋月又送了他一程,才轉身折返。 …… 而紫宸殿中,君后剛走不久,就有人稟報,說宗正寺的人便將長寧公主帶來了。 雖在宗正寺待了一夜,險些成了謀逆弒君的罪人,但姜青菀畢竟是皇長女,并沒有太多狼狽的姿態。 她來的路上已經宗正寺的官員說了白日朝會上的事,對方真以為她是事先和女帝串通好的,過來釋放她時誠惶誠恐,宗正寺卿還親自對前一夜的無禮賠禮道歉。 姜青菀怔了怔。 她很快就明白,女帝這是在白送她一個功勞。 怪不得昨夜那些人來抓她時,她驚怒交加,大喊著是女帝要殺她,如何也不肯束手就擒,裴朔卻冷靜安撫她,說:“殿下不必害怕,暫且隨他們走一趟,您會沒事的?!?/br> 姜青菀盯著裴朔,憤怒道:“你是她的親信,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裴朔說:“臣不知?!?/br> 姜青菀更加覺得可笑,“那裴郎還讓本宮不必害怕?你如何篤定她不是要鏟除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