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洛宸垂眸不語,繞到第二個棺材前,才聲音悠悠地道:“既是畫,多半有故事,瞧完,興許便曉得了?!?/br> 她話音才落,蓬鶚只覺身邊的角落里,驀地有什么東西輕震了一下,不待他告知眾人,整個長廊忽地被火光填滿,變得通明起來。 似乎有風從什么地方通進來,洛宸素白的衣擺被輕輕吹拂,微動如羽翼扇動,發出幾聲輕響,隨即卻又寂然無聲了。陸晴萱小心捕捉著周圍的細微響動,警覺得似一只夜間窺探的靈貓。 葉柒倒是桃花眼一彎,笑了起來:“畫嘛,總是要給人看的,如果不是歌功頌德,便是虛張聲勢咯。不過別緊張,我瞧來,無甚大事?!?/br> 洛宸睨著斜上方的一盞壁燈,不知怎的竟想起龍澤山地道中的那些燈,想起了老瞎子,想起了許許多多的過往,一時覺得心尖上一絞。竟然緩了良久,才問葉柒道:“此話……又怎講?” “阿葉的意思是,這些壁……棺畫如此詭異,如今又點了燈火,無非有意讓人看來知難而退?!睏嗟臓顟B,已經讓人瞧不出是冷靜還是害怕得過了頭,卻道了這樣一句話出來,“尤其是,似我們這般‘別有用心’之人?!?/br> 葉柒聽完眸子一閃,意味不明地漸漸扭頭覷向棲梧:“下藥的,我以為你這輩子都不會懂我?!?/br> “懂不懂,已然是腿軟在這兒了?!睏嗫嘈σ环?,似是自嘲,“對不起,我太害怕了?!?/br> 葉柒扯著嘴角無奈搖頭,余光一瞥,見洛宸和陸晴萱已經沿著棺材的順序瞧了過去。她擺了擺手,示意男人們跟上,自己則架起走路有些磕絆的棲梧,追著二人腳步而去。 畫上的顏色,大多鮮艷亮麗,不像是年份太久之作。倘若聯系有關瀝血劍的種種,時間倒也有吻合的可能。 不知不覺,所有人已然深信,這座陵與瀝血劍有脫不了的干系,是以,這畫也被他們在不自知中,當成了一條頗為重要的線索。 但見第一幅畫上,男人身穿青色苗服,站在一個半人高的臺子前面,左手用火鉗夾著一根長條狀的物事,右手里握著一柄小錘。在臺子周圍,還用石青點了一些凌亂的墨跡,像是飛濺的什么。 這太明顯不過了。男人分明是在鍛造一件物事,看形狀,當是一把劍。那些點染的石青,自然用以替代鍛打時飛濺的火星。 “看來,這個人生前是個鑄劍師,而我們要找的瀝血,恰好也是一把劍?!比~柒不太相信這是巧合,倒像是所有的一切就應該指向這里才更合情理。說罷,她輕挑了下眉眼,便去瞧第二幅了。 男人依舊在鍛打劍身,只是比之第一幅,那個仿佛與他重疊的人像更加清晰了,畫面也更加凌亂不堪。葉柒眼睛睜大了一圈,竟忍不住忖起來:畫畫的人究竟是在炫耀技藝,還是當真干了一件混賬買賣,連人都不好好畫? 她一頭想著這些,又對第三幅畫隱約有個猜測。待和蓬鶚到那邊一看,果不其然,畫上當真變成了兩個人。 其中一個自然還是這個穿苗服的男人,而另一個男人,看上去身材則要更高大一些,穿的是漢人衣衫。葉柒停下來,恰好停在陸晴萱和洛宸身邊。隨即,所有人亦都圍了上來,停在這第三幅畫前。 顯然,任誰都對這兩個男人的身份產生了深深的疑問。 “我來猜一猜?!比~柒一只手托住下巴,一只手繞在道袍一角的流蘇上絞著,道,“兩個人,一開始共同以鑄劍為生,后來鑄著鑄著,兩個人因為某種原因,分開了……對,一定如此。后來,后來……” 她兀自說得起興,還連表演帶比畫,絲毫沒有發現其他人已經移了步子,去瞧第四幅圖畫。陸晴萱見她這般忘情,揶揄笑道:“別亂猜了葉道長,人家怕你累著,早給你畫好了?!?/br> 葉柒極度嫌棄瞟了陸晴萱一眼:“半點兒神秘感也沒有,這般無趣,以后怎么嫁得出去?!?/br> 陸晴萱:“……” 洛宸將目光從棺畫上移開,黑玉石般的眸子無波無瀾,自然亦沒有溫度地在葉柒臉上掃了一通,淡然道:“無妨,我亦是旁人不娶的?!?/br> 葉柒:“……” 陸晴萱:“……” 方才還多話得緊,被洛宸一嗆,葉柒也覺得自己好像說了一些廢話。她抬手展了展身上衣衫,居然擠到了最前面,對著第四口棺材,出神地瞧起來。 比之前三幅圖,第四幅的畫面竟然有了一種完全的割裂感,人物是被刻畫在棺槨左右兩側的。而中間的大面積區域,皆是留白,仿佛有意制造出罅隙一般。 穿苗服的男人站在左側,手中拿著鍛造用的工具垂首低眉,似乎心中郁結著一股頹喪之氣。而穿漢服的男人則在右側,鍛造臺上的火星飛濺,猶如九天焰火,光華灼灼。 他正在努力鍛打著一把劍的劍身,雖然只是畫上呈現的,但依舊可以看出它的身形娟秀。令人稱奇的是,劍身與劍鋏是一體鍛造的,這對鍛造技藝的要求相當苛刻,稍有不慎,便有可能導致鍛打出來的寶劍一整個走了形。 洛宸瞧著,心頭驀然有些發沉,雙手不自知地緊握起來。又堪堪地向下一幅圖畫面前走去。 “這……怎么越畫越離譜了?”葉柒瞧著畫面上大小已經完全失和的兩個人,不得不瞠目結舌。 與第四幅圖一樣,依舊是穿苗服的男人在左,穿漢服的男人在右。自古以來,以右為尊,如此安排倒也無甚不妥。只是,穿苗服的男人與穿漢服的男人相比,身形整整短小了一半,還弓著腰縮著脖子。如此猥瑣之態,怎么看怎么讓人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