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這想法很瘋狂,但果實很誘人。 只是沒想到,這棵樹尚未來得及開花,陸晴萱就恍然想起一件很要命的事——洛宸,也是女人。 是女人,便躲不掉。 天底下有多少女人會拒絕男人? 天底下又有多少女人不會對她這樣的想法敬而遠之、望而卻步? 陸晴萱如夢方醒,她從未問過洛宸這種事,亦不敢問,甚至連試探都不曾有過——果然一廂情愿都做不得真。一想到這些,她的胃竟真的隱隱作痛起來。 好不容易挪出了林子,回到帳篷處,陸晴萱已被這不知怎么生出來的怪異想法折騰得沮喪到了極點。洛宸的神情也隨了她的異常微晃不定,不知她究竟怎么了。 她湊身上去,將手按在陸晴萱的胃部,嗓音輕舒關切:“現下,可是疼得厲害?” “不是胃疼?!标懬巛姹宦邋钒戳藗€猝不及防,不由自主地一顫,倒讓洛宸急急地松了手。 這一會兒胃疼一會兒又不疼的,陸晴萱也不曉得自個兒說的是什么鬼話。洛宸卻從她前后矛盾的話語中,隱約猜出她心有郁結。 雖說與陸晴萱一起生活的時日不長,但洛宸卻將陸晴萱的某些特點摸索得透徹。她言語、行事向來仔細縝密,絕非不誠懇之人,似今日這般前后矛盾、詞不達意,想必是心里亂了。 洛宸唇角動了動,疑惑道:“不是胃疼?” 陸晴萱猛然反應過來,只得連忙改口:“……疼,但是不厲害?!?/br> “原是這般,”洛宸一副深信不疑的樣子,一邊回應著,一邊在她的胃部頗為認真地揉按了一番,“倘若疼得緊,晚飯就先不要吃了,想必疼起來也不會覺得饑餓?!?/br> 陸晴萱:“……” ——可是她餓。 人一旦有了心事,直面的問詢便會失了作用,這一點洛宸深知。于是她依舊裝作不察的模樣,叮囑陸晴萱好好休息,自己則去審問被抓回來的男人。 男人一直不曾消停,見洛宸朝他走過去,吭唧得愈發明顯。洛宸其間一直偷眼陸晴萱,發現她雖然一副忍痛疲累的樣子,卻始終沒有將視線從自己和男人這邊挪開。 洛宸何等聰明,見陸晴萱這別扭的小模樣自然心中明澈,很快便了悟幾分。她依舊不動聲色,心中幽潭的漣漪卻早已漾開,將夜色也一并潤澤了。 “你隨了我們一路,為什么?”洛宸吩咐其他人生火做飯,自己則在男人身邊坐下,拆了堵在他嘴上的布條,“可還是為了那塊血玉?” 男人:“……” 倒也是怪事,被布條堵著嘴時他哼唧個不停,洛宸將布條拆了下來,他反而一聲不吭起來,直盯著陸晴萱出神。 洛宸感到陸晴萱的眼睛欺了過來。 她的唇角勾了上去,臉色卻端得板正,好似真的什么也不懂,只專注血玉的表面價值那般繼續道:“血玉價值連城,無論你先前所言虛實與否,我都需得掂量幾番。倘若我有意中人,又恰好有這樣一塊價值連城的血玉,想來做定情信物也是甚好的。怎可憑你一面之詞,就將它棄之?” 陸晴萱此時就如深夜偷食的貓,敏感得很。洛宸的話悠悠地落到她耳朵里,一如在尋尋覓覓中突然出現一縷食物的香氣將這只貓吸引,令她的目光再度忍不住攀了過來。 她注意到洛宸用了“倘若”一詞?!疤热簟北硎镜氖羌僭O,既是假設,說明假設的內容還不成立。也就是說,洛宸沒有意中人。 ——沒有意中人,就說明,還有時間。 陸晴萱上一刻還在為自己的想法糾結到扭曲,下一刻又為自己的發現竊喜起來。 她一高興,自然也不在乎先前說的胃疼的話了,從地上堪堪地爬起來。 洛宸看似是在套男人的話,實則將陸晴萱的小動作全都看在了眼里。見她過來,還是十分關切道:“怎的起來了?胃舒服了?” “舒……舒服了?!彼@會兒才覺得剛才自己是有多可笑。不過為了掩飾,她只能又清了清嗓子,假裝不知情地問洛宸:“他招了沒有,有沒有說跟蹤我們的目的?” “未曾,我見他確然不是裝瘋,問他什么都不曾回應,只對你身上那塊玉頗有興趣,一直盯著你那邊看?!?/br> 陸晴萱方才就一直偷聽著這邊的動靜,自然知道洛宸說的是實情,但謊言已經說出去了,就得圓過來。她只得繼續裝糊涂道:“我這真是血玉么?要是那樣,不如扔了的好?!?/br> “倘若真是血玉,就是價值連城,我自是不信血玉兇殺一說。如果日后有人以血玉為聘,我也樂得歡喜?!?/br> ?。?! 洛宸話音始落,陸晴萱就心尖過水,突然像攫住了一個大秘密,漾得她心緒迷蒙,歡喜也似春雨那般潤了進來。 洛宸眉眼帶笑將她覷著,見她的面容在火光映照下越發紅潤,這才心滿意足地站起身來,朝自己的帳篷處走去。 陸晴萱的心里已然漾滿了清甜的蜜,伸手將懷中玉佩拿了出來,緊緊攥在了手心里。 洛宸回了帳篷,默默從包袱里翻出一支毛筆和一把匕首。毛筆的筆桿上已經有了三五刻痕,那是洛宸在發病第二日開始刻下的,每過一日,刻下一痕,以便在下一次沉疴發作前,早做準備。 她不敢告訴陸晴萱,故而將這毛筆藏得很好。若是陸晴萱曉得,她以這種方式面對注定躲不掉的苦痛,只怕是要掉眼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