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6章
三月光陰本倏忽,奈何云葳日日提心吊膽,每時每刻都是煎熬。新歲元月過半,苦盼的加急軍報再傳捷訊,但這份代價于她,并不美好。 寧燁于亂軍深處中一毒箭,雖未曾射中要害,但奇毒難解,軍醫束手無策,文昭只好臨陣換將,命人秘送寧燁回京救治。 云葳甚是后悔,當初怎就沒教云瑤用毒之術呢?千里路遙,這漫漫長夜里,她孤身一人承受惦念憂思,實在難捱。 滿腹心事的人行止總不免疏忽 午間,上元宮宴,齊太后當著一眾宗親勛貴,邀云葳同飲酒水,金樽托舉半晌,都不見人回應。 還是槐夏大著膽子踩住云葳華服的裙擺,卯足力氣向遠拽去,才迫使云葳從神游中回過神來。 宴席散去,太后特意多留一會,揮退旁人后,主動與人搭話:前線有棘手事?聽說最近的加急軍報,你閱后即焚,是昭兒,還是寧燁出了事? 云葳也不隱瞞,叉手一禮,輕聲與人坦陳原委:太后放心,陛下無事,關外險勝一戰,奪下天塹做守,是喜事。不過晚輩有意出京一趟,還望您支持。 齊太后不免心急:話說一半,報喜不報憂?另一半是什么? 是家母中毒難醫云葳交握的雙手緊了又緊:陛下派人護送她回來了,葳兒打算出京去迎。京中諸事,可否煩勞齊相和舒侍郎照看一二? 齊太后鳳眸微怔,緩了須臾才起身踱來她身前,柔聲開解:政務你做主,何須問吾?女兒憂母,乃人之常情。前朝事你一向料理周全,吾信得過。不過,你打算幾時走,走多久?你和昭兒都不在京,難免朝臣多疑生亂。 今夜與民同慶上元佳節,章程早定不可更改。若您允準,葳兒這便知會齊相后續安置,夜間直接自京中出城去。 齊太后輕嘆一聲:也罷,讓齊家小子率禁軍護送你,莫要任性,早去早歸。 謝太后。 云葳微微欠身,話音難掩愧疚:禁中諸務,煩勞您多擔待,葳兒告退。 齊太后揮揮手,示意她去cao持要緊事,回身嘆氣的一瞬,卻又眸光一怔,轉頭揚聲提點她:帶太醫院院判與你一道去! 殿門大開,天光一瞬,云葳瞇了瞇酸澀的眼瞼,回眸莞爾,恭謹一禮,才又轉身直入長廊。 午后大半日光景,云葳見齊相只消半個時辰,卻召舒瀾意留置入夜方休。 齊太后派人盯著長寧殿的動靜,聽得宮人回奏,心里咯噔一聲:這個鬼丫頭,又騙老身! 余嬤嬤不解其意:太后何出此言? 太后手撐桌沿,深呼吸良久:何事需瞞著齊相,與舒家那丫頭安置這許久?你猜不到? 余嬤嬤一愣,悶頭未敢吱聲。 太后卻難以靜下心來,忍不住抱怨:本以為她和昭兒一靜一動,足以互補,讓老身省心些。哪知一個個的,都是這般,越大越讓人心憂,主意正得很,唉! 事實也不出太后所料,云葳自上元夜出京后,就是半載未歸,朝政由宰執打理,她拐走舒珣,一路向西,接應到寧燁后,也未曾停下腳步,直至追去文昭的軍帳方休。 你來作甚?胡鬧!回京去! 文昭得到消息,氣沖沖趕回營中時,身上染血的戰袍還未來得及換下,話音更是沖得很。 云葳凝眸盯著她滄桑的容色,眼底滿是憂心,開口卻是質問:陛下如何答應妾的?不上陣前沖殺,怎會渾身沾血?!天子一言九鼎,怎好誆人! 文昭關心則亂,方才只想著趕人離開危險處,忽略了一身血污。此刻被人戳穿,不免難堪,微微側過頭去逃避云葳的審視,只固執道:聽話,回去,即刻啟程。 云葳犯倔,轉身往營中主帳走:陛下幾時班師,臣云葳,便幾時回京。京中內外諸務,臣盡皆安置周詳,臣隨軍而動,既是軍師,亦是軍醫。 一串斬釘截鐵的決斷過耳,文昭只覺頭暈目眩,拔腿追上慪氣疾走的人,伸出胳膊攔路,低聲哄勸:這里刀劍無眼,不是你任性的場合。朕在邊陲歸期難料,京中需要你坐鎮。你奔波數日,就近尋個小城歇歇腳,便回京去吧。 云葳斜她一眼,只憑二人聽得到的氣音吵架:我不是你的累贅,你騙我,也別想做我的主。家母的毒我會解,你軍中無人及得上我,我留下有用。 文昭無奈抿嘴,長舒一口氣:你留這是大材小用,有難處我自會知會你。一點武功無有,身子骨又弱不經風的,你在這我如何心安?戰場安危瞬息萬變,你沒有片刻清寧。 恰恰相反,我在宮里,日夜不寧!云葳憤然瞪視著文昭:太后也沒好哪去,陛下親征,多少人為你夜不能寐,你可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