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
文昭立在原地沒動,云葳只在她身側跟著,目光盡皆落去了文俊身上。 文俊幽幽轉過身來,瞥見云葳時,她發出了一聲極盡陰惻的冷笑,轉眸嘲諷文昭:吾是敗了,但與其見你葬送了文氏天下,倒不如現在就去與你祖父對峙一番來得痛快。 您這話好沒道理,妄圖顛覆朝綱,動搖文家基業的,不是您么?文昭鳳眸已然覷起,卻還有足夠的耐性與人周旋。 文家基業?呵,若非吾費心籌謀數載,炮制林太傅結黨弄權案,根除林家這擁護前雍的心腹大患,現在大魏在哪兒還不一定呢!文家得天下,吾功不可沒,哪有毀了自己成就的道理? 哦?如此說來,文家祖祖輩輩都得感謝姑母了?祖父可知曉您的壯舉?文昭負手在側,眼底霜色漸沉。 文俊不屑地冷嗤一聲,緩緩踱步近前,指著云葳:文昭,你若想聽原委,殺了她,吾盡數說與你。她是禍患,斷不能留。 文昭嗤嗤地笑了:姑母這是被人捧著尊崇太久了,這會兒還掂量不清自己的處境么?朕念舊,與您攀談一二罷了;謀反無赦,您說不說,早已不打緊。云葳的事兒,不勞您cao心。 說話間,她抬手攬過了矜持非常的云葳,輕輕拍著她的肩頭,故作親昵道:小芷莫怕,你與朕早晚是一家人,朕的家事就是你的家事,你的仇亦是朕的仇。 云葳杏眼微轉,仰首望著文昭,話音清甜: 有曉jiejie護著,惜芷自無甚可懼。她不說也無妨,閣中人查到的線索已然不少,師傅臨終前還給臣留了秘密手書,屆時臣將手書交給您公開就是了。 文昭低垂的眉目里深藏笑意,暗道云葳與她配合的足夠默契。 她會心一笑,莞爾發問:朕甚是疲累,打算飲些茶水消遣,姑母打殺良久,可要同飲?小芷的點茶手藝,可是不錯的。 文俊的嘴角隱有抽搐,離間不成便罷,二人互稱小字的言辭,令她根本拿捏不準文昭葫蘆里賣得什么藥,只拂袖冷哼一聲:成王敗寇罷了,痛快些! 不急,杜淮還沒歸案,您夫婿的供詞也沒到。姑丈素來明哲保身,膽怯懦弱。您說,刑部的手段,他能扛幾時?文昭從容地接過云葳遞來的茶水,掩袖抿茶的間隙,視線仍虛離地瞄著文俊。 懦夫罷了,與吾何干?文俊神色無波,極盡蔑然地回懟:你拿他要挾吾,簡直天真。他父子二人日日與眾臣相交,吾會讓他們知曉動機,露了馬腳給你拿捏? 聞言,文昭眸色一沉,語氣亦冷了下來:在你心里,除卻這九五尊位,就無有一點旁的牽絆,值得你在意珍視了嗎?文家也好,杜家也罷,他們陪你度過半生,就無有一絲悲憫? 悲憫?吾的心早就冷了,誰來悲憫吾?身側一群懦夫無能之輩,有何可在意?文俊悵然苦笑: 十四隨父殺敵,十八歲策論奪魁,你祖父膽小怕事,怪吾出風頭,將吾遠嫁。三載蟄伏,吾歸京便除去了文家上位的絆腳石,他坐享其成,卻將吾雪藏,臨終還命你爹不準給吾絲毫參政之權。身為長女,吾哪點比不上你爹?這位置,本就該吾來坐! 得位不正,人心必失。先帝們的決斷,無錯。云葳一直默默聽著,但文俊滿是怨懟不甘的話音入耳,她還是忍不住頂了一句。 姑母,云葳不及弱冠,都懂得這番道理,你活了大半輩子,竟還迷惘不知悔改。祖父明知你冤屈了林家,卻保下了你的命,你非但不悔不謝,卻還要怨怪至親,幾次三番毒殺親侄么? 文昭有些哭笑不得,這便是權欲迷人眼么? 你有何資格站在高位評斷吾?你爹不也未依你祖父之意,將大位給你,吾還替你可惜來著。你裝得老實隱忍,不還是奪了帝位?吾與你的分別,無非是你得了天時良機成了事,而吾時運不濟,落敗了而已。 文俊似是被揭開了塵封多年的傷疤,情緒激動不已,話音都在發顫。 這話也實實在在地戳到了文昭心底的痛處,她奪了幼弟的位置是事實,她錯在一時心軟,應了先帝臨終的托付,與神志不清,即將西行的人一道犯了糊涂,令國朝亂局至今無休。 不一樣。 云葳見文昭啞然無話,眼底皆是苦悶之色,便大著膽子替人解圍: 陛下奉詔輔政無錯,卻屢遭毒手,不得已絕地反擊,動機也出于對朝局安危的考量??赡e刀揮去林家時,無人逼您,威脅您的命。您毒害在位的帝王,勾連外敵,于統治穩固是雪上加霜,動機截然相反 云葳,莫說了。文昭沉聲打斷了她的話,淡聲道:朕兵變奪位,事實如此,不怕人講。 云葳肯為她說話,文昭心底暖洋洋的,想做的事有人認可,有人支持,有人回護,這種感覺很愜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