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房門吱呀一聲,蕭思玖長身傲然,在主位一側的椅子落座,隨手擺弄著藥瓶聞了聞: 到底是個心軟的丫頭,閣中最好的毒藥都舍了出來。此藥珍貴,老身也只有一顆,你可知,這物件傳了多少年? 我身上流著你們的血,是我最痛恨卻最無力改變的事實。 云葳略過蕭思玖的問題,扯了個小凳落座:把藥吃了,留個體面,莫逼我動手。我冒著被處極刑的風險來做此事,你們可愿,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一次? 阿玖,你瞞我半生,當真是念音閣的人。云崧自嘲一笑,看著云葳,沉聲道: 你竟也是,我云家還真是風水寶地,換出去的后輩都能被念音閣收攏。老夫的籌謀,你看懂了嗎?云家早已是無解死局,自今上即位后,老夫所布的棋路,你可能明白? 別賣關子,舅舅正值報國英齡,本該戎馬御外敵,卻被你害死了,我恨不得一刀宰了你。 云葳的聲音隱隱發顫,凝眸憤然瞪視著云崧,沒心思復盤談天。 我是前雍末帝點的狀元,又隨侍大魏三帝,今上是第五位了。一人哪有隨侍五朝的道理?即便每次選擇皆無錯,云家的結局也無可挽回。三百年來,云家宰輔不計其數,這等家族,帝王容不下。我在其位,便要為云家數百口性命籌謀,若你在此位,未見得比我做得好。 云崧悵然一嘆:外戚元家無甚基業,竟也想篡權。老夫門生故吏無數,怎不能作此想?與其引頸就戮,不如決然一戰,只可惜天不憐我,不予良時啊。若文昱在位,老夫籌謀可成,可他不堪一用,扶不起的阿斗罷了,豪賭擲注疏失,只剩滿盤皆輸。 大言不慚,只會粉飾狼子野心,不如說點兒實際的。云葳冷嗤一聲: 你執意與文婉結親,是為篡位做準備吧?今上拆了婚約,你又利用耶律太妃和文婉制造文家內訌,勾連安陽王府,教唆嶺南亂賊,將國朝攪得內憂外患,是為渾水摸魚?與西遼勾結的人,是你? 錯了。云崧打開藥瓶,將藥丸吞入了腹中,抿了口清茶,對著云山近道: 服下吧,難為你閨女一番心意,莫要不領情。落入今上手里,咱父子人頭落地是好的,千刀萬剮也未可知。士人該有體面,這是你身為相府長子,最好的歸宿。 云山近依舊無動于衷,蒼白的臉上,眉毛、唇緣都在顫抖。 今上六親不認,齊明榭是她舅父,但她急于去他權柄,卻不動我。那時我便知,云家十死無生了。耶律妃和文婉,知情太多,我得除去。但嶺南也好,南紹也罷,我運作這些的本意,是讓寧家立足,被今上取信,給你和云瑤留個生路與靠山。至于西遼,引狼入室是國之jian臣,老夫不做。 云葳眸光森然如刀,陰鷙地盯著云山近:不吃么?逼我弒父? 云山近抬手指著云葳,滿面苦澀:你! 你對云家的恨意這般大?我們是你的親人,你該思量的,不是如何才能挽救這個家嗎?先前你叔父做的事,不曾告訴我們,我待云景好,是為讓他待你好,我們是換走了你,可從未 云葳一掌拍向桌案:閉嘴!你若拎得清,就別掰扯,我在冒險救云家,你看不出? 她無意糾結舊事,愈發心寒地回懟:讓你們一命嗚呼去黃泉享福,還不知足!你可想過,我和娘親,meimei,日后要如何?我要孤身面對今上和朝臣的猜忌發難,誰來同情我,誰來憐惜我! 若非念著你們與我有親,我何苦來?若非念著自己姓云,云家九族生死,與我何干?! 一語落,蕭思玖起身強行把毒藥喂進了云山近嘴中: 你對不起云葳,這會還在騙她,是該閉嘴。我生了你,讓你跟云崧胡作非為半生,險些葬送云家累世清名,縱著你的庶弟磋磨親女,是我錯了,用錯與你們劃分界限的方式,今日我來了結。 云葳別過了頭,低垂的羽睫遮掩了苦澀的眸光:還做了什么?說出來,讓我有個底。我不想與你們地府團聚,給我點兒保命的資本。你們清楚,除了我,沒人能護得住云家親族了。 西遼勾連的權貴另有其人,你若能查出,今上當會寬赦你。我早看出,她待你不一般。人若有預見,老夫不會換走你,你比云景通透得多。你本該中榜眼,今上親口黜落了你,先前我當她忌憚你是云家人,此刻想來,她許是為護你。 云崧長舒一口氣,好似卸下了千鈞重擔: 南紹皇子入我朝,是我給今上留的大禮。任何人今時做了大魏之主,都該掃平南紹,光復舊日山河。老夫給了她一個名正言順與南紹開戰的契機,云家頂著罵名為她推波助瀾之功,她會懂的。寧燁將來得此軍功,寧家便立住了,你和云瑤也能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