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云葳低垂的羽睫不安地抖了抖,眼底閃現了一絲微弱的光亮,總算舍得把眼皮扒開一道縫隙。 借著燭火的光暈,映入她眼簾的,竟是寧燁貼身不離的令牌。 云葳心間一顫,身子不由得瑟索了起來。 冷了? 文昭話音無波,四下掃了一圈,伸手將門口的炭火拉了過來:這樣可舒坦些? 若那炭盆里只有暖融融的火炭,云葳或許會領了文昭的好意,可事實并非如此,反令她脊背發涼,抖得愈發狠了。 朕本當你膽怯,少言寡語,生性訥然。 文昭背著手慢悠悠開口,一字一頓,語調近乎慵懶,甚至還有酒醉般的倦?。?/br> 但今日聽了暗衛回報,朕好似錯了。云小閣主的性情,朕從未摸透過,對么? 云葳無言以對,回了文昭長久的沉默。 云小閣主給了朕一個刻骨銘心的教訓,為君者犯錯而不知,是大忌。 無人教過云葳如何應對眼下的場面,念音閣中人,從未被當權者逮捕過,畢竟二者不算是敵對的關系。但文昭話里話外的,不滿與憤懣之意鮮明,欺君罔上也是大罪,敵對與否,不重要了。 云葳依舊啞然。 文昭摩挲著手中的扳指,笑得有些陰惻: 云小閣主挺傲氣?能來此處的人,沒有不開口的。從前的舊臣佞賊,進來時比你孤傲的,多了。但最后能否直著身子出去,就要看他們的造化了。 臣無話可說。 云葳的聲音飄忽而無力,話音出口便湮沒在漫漫長夜中。 文昭在不大的牢房內來來回回踱步一圈,指尖一會兒拎著水桶里潮濕瀝水的鞭子擺弄,一會兒又劃過形形色色的利刃尖鋒,最后將眸光定格在了炭盆里的一根小烙鐵上。 掂量著三角形的烙鐵左右觀瞧,文昭幽幽道: 怎會無話可說?朕對念音閣,對你,都知之甚少。你大可滔滔不絕大講特講一番,讓朕長些見識,不是么?相識日久,卻并不了解你,朕深感挫敗。 念音閣與您,秋毫無犯。 云葳聲音發顫:臣在您面前,已然透明如水,無甚可說的了。 秋毫無犯?透明如水?文昭哂笑一聲,眸色虛離: 小閣主真是大言不慚。夜深了,朕不想跟你費口舌。老實些,把閣中人的名錄與聯絡方式都交出來,朕便饒了你,絕不追究你過往屢次欺君的罪責,可好? 若嘴硬跟朕拉扯不休,朕還真想把小閣主洞穿干凈,畢竟小閣主的心是何種顏色,朕看不透。 臣不知道。云葳垂著腦袋,一臉頹然。 不知? 文昭的鳳眸覷起,將烙鐵插進了炭盆里,呲的一聲,火星四濺。 她瞇起狹長的鳳眼凝視紅艷艷的火星紛飛,話音卻森寒: 從余杭雨巷的孤女到林老愛徒,從道觀的林惜芷變作云通判長女,再露了云相嫡長孫的身份,今兒又冒出個念音閣主的名頭。朕自與你相識,便一直在拎你的尾巴,誰知你還藏了幾條? 臣沒想如此,臣不想干涉有礙朝局,也與您提過數次離朝去京 夠了!朕今日總算知道,你不肯在君前效命,原是為了那所謂的念音閣。 文昭語氣森然:朕也想秋毫無犯,未曾因他們是前雍爪牙就大肆搜捕。再強的勢力,朕若要剿,也會一毛不剩!朕容留他們,但他們壞了規矩,竟勾連朝中命官來統率江湖勢力 不是沒有云葳無力又無奈,卻不甘心想要解釋: 他們不是前雍朝堂的爪牙,也沒有勾連命官,沒有 狡辯?文昭攥了炙熱的烙鐵在手: 非要逼朕與你撕破臉?葉莘一口一個閣主的叫你,暗衛還聽錯了?朕的人可救了你一命,你該識相些。答應朕,把名冊交出來,他們何去何從,朕自有決斷。 我不知,也不能。 云葳垂著眸子,牙關磕絆,聲音頹然:錯在我,是我不該要這位置,不干旁人的事。 嘴硬到底? 文昭掩去眼底復雜的眸色,修長的指尖落在了云葳的領口處,輕輕一扯便給小人兒剝了皮。 云葳身上驚起了一陣寒顫,感受到逼近胸口的一陣guntang,她近乎絕望地闔了眼眸,雙拳緊握,指尖扣著掌心,貝齒也已然咬上了下唇。 呲 又是一陣火星四濺,文昭憤然丟了手中唬人的利器,背著身子長嘆一聲,輕聲問著云葳: 兩個選擇,棄了閣主的身份,留在朝堂;或棄了官身,一世布衣,此生不準再歸京,選哪個? 云葳并未等來預料中撕心裂肺的痛楚,正頗為意外的大口喘著粗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