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臣遵旨,謝陛下寬宥。寧燁深吸了一口氣,里衣的料子已粘在了身上。 見文昭腳步匆匆奪門而出,寧燁沒有再跟。 游醫有言,云葳中了慢性毒藥,寧燁拿不準文昭會否是下毒的人。 云葳自己打定主意出走,便是不愿歸京。 十日也好,百日也好,伴君如伴虎,她不愿云葳再回到文昭的身側。 元家的下場凄涼,寧燁不知文昭會如何處置云崧,云葳終究有云家血脈,難保文昭不會斬草除根。 文昭再沒了捧場的閑心,借故回了大興宮,抬腳直奔寢殿,揚手便掀了個梅瓶,落得碎瓷滿地。 陛下息怒。秋寧匆忙俯身,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她將宣和殿的物件一通清查,發覺文昭常用的龍涎香里被人放了通心藤,此物接觸久了,便能致幻,非但會左右情緒波動,還能致人瘋癲迷亂。 但這外邦毒草罕見,一時根本尋不到解藥。 文昭體內的殘毒清不出去,便無法收斂情緒,龍顏大怒的次數遠勝從前。 文昭攥著拳頭隱忍半晌,才將噴薄欲出的怒氣壓下,尚算平靜的吩咐: 派暗衛去找云葳,抓回來。 是。秋寧戰戰兢兢收攏了瓷片,倉惶往外退去。 回來,文昭眸光一轉,有些無力的補充:帶個太醫去,給她看看是否中毒了?吩咐下頭的人,不許用強,不得傷人,嚇唬嚇唬就行。 是。秋寧腳步一頓,趕忙應承下來,悄然合攏了房門。 文昭的心里忽而空落落的。 她緩緩踱去屏風后,頹然倦怠,隨手拎了個松軟的蒲團落座,倚靠著身后的桌案,不無自嘲的悶聲嘟囔: 擔心她作甚?我當真瘋魔了不成?一個棋子罷了,何必與她慪氣呢可你為何要逃 大殿內沉默良久,外間的婢子是被一聲明顯帶著怨氣的命令叫進去的: 來人,備酒! 新歲悄然而至,光儀二年三月,鶯歌燕舞,海棠花早,楊柳吐綠茸絮鬧。 大魏西北,黃沙卻依舊是主調。 姑娘。 桃枝匆匆推門而入,氣喘吁吁趴在云葳耳邊低語:最新線報,文昱崩逝,謚號殤帝。今上有令,依帝王喪儀治喪,上下舉哀,百姓素服九日。 云葳的烏黑瞳仁轉了幾轉:觀主年前不是入京了?我猜陛下應該是讓她給人解毒去的,竟還是崩了,難道觀主解不了千日醉嗎? 姑娘你說,文昱的毒,到底是不是陛下的手筆?桃枝心有狐疑。 云葳抿了口茶:不像,我查了多日書卷,千日醉要服千日,才會藥石無靈。眼下推算,或許文昱中毒很久了,今上的計謀,當年她親口跟我說過,即便從她落魄之時算起,也對不上的。 姑娘,您今日還走嗎? 桃枝不無擔憂的詢問:再往西便是邊疆,魚龍混雜不安全,環境氣候又惡劣,您可否不去?您還病著,自己的毒都沒解呢。 去。云葳語氣輕微卻固執: 國喪礙不著百姓的日子,有車馬和路引便能去。西遼與朝臣有染,不查心里不安生。 您送了辭表入京,不要官職不要爵位,卻還一門心思給陛下分憂,婢子說你什么好?桃枝有些沒好氣地拍了下桌子。 我查此事,是念音閣行事的規矩所在,無關陛下。朝臣膽敢勾連外敵竊國,人人得而誅之。 云葳淡然回應:況且我在怕,這朝中勾連西遼的權臣,或與我有染。 您不會懷疑云相罷?桃枝目瞪口呆。 難說。京中勢力,云崧與齊明榭官位至重,帝師劉家雖有三公之名,終不過是文人罷了。但齊家明哲保身,近來低調非常,云崧卻執拗的攀附尊榮,摻和爭權之事,動作頻仍。 云葳斂眸輕語:文家宗親不多,大長公主雖在京中榮養,但其與夫婿杜家好似很老實,今上其余的叔父姑母遠離威權,絕無竊國之能。 桃枝沒再言語,若云家真有賊心,云葳要如何自處? 血脈至親,即便不曾親近,心里的羈絆也是難以消減的。 拜官封侯,圣眷正隆,本當難熬的日子有了盼頭,云葳卻被文昭磋磨一通,又被游醫查出中了毒,毒源何處也一無所知,當真是山重水復。 她有些心疼云葳這小可憐了,小小年紀置身權力漩渦,遠離京城也避不開朝局的裹挾。 東西收拾好了么?云葳的話音軟綿綿的:姑姑,行路趕早不趕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