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咽下嘴里的飯，動了動嘴唇，聲音微乎其微：“你……想跟我說話嗎？”

    林殊：“當然！媽可愛聽你說話了！”

    林殊一邊說一邊往他碗里夾了一筷子rou。

    “……可是我的聲音很難聽?！?/br>
    林殊一愣：“難聽？誰說的？”

    林莫易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低頭扒了一口飯。

    林殊想了想，也差不多猜得到。

    要么是他的同班同學，日常相處過程中不小心提到了這件事。

    要么就是那幾個跟他打架的男生拿這件事當笑柄。

    “這沒什么的?！绷质鈴澚藦澭?，試圖看見林莫易的眼睛。

    “你現在處于變聲期，是很正常的情況。而且你平時又不吵鬧大喊，正常說話時的聲音還是很好聽的?！?/br>
    林莫易微微抬眼，不期然對上母親的視線，又迅速移開。

    “……真的嗎？”

    “媽會騙你嗎？”林殊煞有其事道，“而且媽能聽出來，等你變聲期過了，唱歌一定很好聽！”

    林莫易聽她的語氣如此堅定，也不由相信了幾分，又抬了抬頭。

    林殊趁熱打鐵：“你就說信不信媽的話？”

    “……”

    林莫易點頭：“信?！?/br>
    “那不就得了？”林殊笑道。

    “別光吃飯不吃菜，多吃點rou長身體?！?/br>
    “等媽要是去你們學校食堂工作了，一定要來媽這邊的窗口?！?/br>
    林殊朝他擠擠眼睛。

    “媽給你多加菜！”

    林莫易也露出一絲笑意。

    “好?！?/br>
    林莫易夾起一口菜送入口中，剛入口頓了頓。

    林殊正觀察著他的反應呢，看見了他動作停住，連忙問：“怎么樣？和你胃口嗎？”

    “……合，很合?！绷帜状罂诰捉榔饋?，眼眶泛紅。

    “我很喜歡吃?！?/br>
    林殊松了口氣，開始放心吃飯。

    “是從來沒有?！?/br>
    飯吃到一半，林殊突然聽到林莫易再次開口。

    林殊一時沒反應過來，還以為自己有調味料沒放：“什么沒有？”

    “剛才你問了一個問題?！?/br>
    林莫易垂眸，眨了眨眼。

    “你問我是不是好久沒有吃過你做的飯?！?/br>
    林殊恍然大悟。

    原來……他從來沒吃過mama做的飯嗎？

    這孩子小時候是怎么過來的？

    隨即林殊燦然一笑：“沒事，以后mama天天給你做飯，只要你喜歡?！?/br>
    “我喜歡，但是也不可以每天都讓你做飯?！?/br>
    林莫易抿抿嘴唇，語氣堅決：“我和你，換著做飯，不能讓你一個人?！?/br>
    ……好乖。

    林殊眼神寵溺地看著林莫易，心里已經軟得一塌糊涂。

    好乖的孩子??！

    “好，媽聽你的?！?/br>
    兩人吃過飯，林莫易主動攬過洗碗的任務，洗碗之后便又坐到那個小桌子前開始學習。

    林殊不忍心讓他學一會兒就把手縮到袖子里取會兒暖，提議道：“把桌子搬進來吧，以后在里屋寫作業，里屋暖和?！?/br>
    現在天氣越來越冷了。

    林莫易現在還能忍受這個溫度，過段時間入了冬，他恐怕連筆都握不住。

    林莫易自己也明白，于是沒有拒絕，把桌子搬進了里屋。

    本就狹小的里屋變得更擁擠了。

    林殊又把外屋的那顆小破燈泡擰下來，改裝到里屋。

    火光加著燈光，讓林莫易的視力壓力減輕了許多。

    不過這還遠遠不夠。

    林殊覺得林莫易在這種情況下學習這么多年，沒得高度近視簡直是個奇跡。

    林莫易一直學到了深夜。

    當然了，這個“深夜”的概念也是林殊猜的。

    現在的家庭經濟情況還不允許這個小破屋里擁有一只鐘表。

    不過外面太安靜了，安靜到葉子都不愿落下。

    林殊覺得夠晚了，便叫林莫易去休息。

    林莫易堅持再做完最后一頁題。

    于是林殊打算也陪他到最后一道題寫完。

    不過她還是高估了自己的堅持度。

    林莫易收拾好東西，回外屋前把爐火生得旺一些，然后看了一眼不知不覺陷入沉睡的林殊。

    雖然外屋冷，鐵架床也冷，但是他莫名覺得很暖和。

    他扭過頭透過模糊的雕花玻璃能隱隱約約看到天上的月亮。

    很亮，很亮。

    他之前睡不著的時候也會看月亮。

    但是它跟自己很遠，光芒似乎也是那么地微弱，它高高地掛在天空，不肯施舍給自己一分月色照亮夜晚。

    但是今晚，他卻覺得它這般近。

    近到好像要鉆進屋內，將整個屋子照得光輝熠熠，它用月光織成輕紗將他攏入月亮溫暖的臂彎。

    月亮是溫暖的嗎？

    他不知道，但他覺得它理應溫暖。

    就像……

    今晚。

    他沒有告訴mama，是她曾經罵他，聲音和他那個失蹤的爹一樣難聽。

    也沒有告訴mama，他從小就是吃百家飯長大。

    但一切都無所謂，他現在希望mama永遠都不要想起來這些。

    永遠像今晚的屋子一樣溫暖。

    溫暖得像一個夢。

    他多希望這不是一個夢。

    但月亮從前有過這么亮、這么近嗎？

    一覺醒來，它會不會重新回到遠遠的天上呢？

    .

    林殊今天起床還是比林莫易晚。

    她茫然地看著爐子上已經烤好的紅薯。

    自己就是被這股香味喚醒的。

    “我真該死啊，怎么說好早起每次都比他起得晚?！?/br>
    “你說是不是？沒用的系統?！?/br>
    【……？】

    【警告133號實習生，請停止你的統身攻擊行為，不要遷怒本系統?！?/br>
    林殊：“我說錯了嗎？這家庭情況你也看見了，根本買不起鬧鐘?！?/br>
    “不買鬧鐘，我就沒辦法早起。不早起，我就沒辦法表現自己?！?/br>
    “不表現自己，林莫易怎么知道我這個母親有多愛他呢？”

    【……你，本系統警告你，你還只是個實習生……】

    “實習生怎么了？從開始到現在我有一件事失敗了嗎？”

    “你在旁邊嘰嘰喳喳的時候，我一心開解任務對象?！?/br>
    “比如昨晚，我適當‘夸張’之后，林莫易是不是更容易表達自己的情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