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顧濯將賬目丟到一邊,扶著額頭,道:“與這個曹涼來往之人不少,有他們在,誰也不敢對龍乾莊園怎么樣,怪不得他會說出那樣的話。不過所來往的這些信件不是被隱去了姓名,就是由旁人代筆,早就不知道信的另一頭是人是鬼了?!?/br> 他沉沉地喘了口氣,睜開眼睛,道:“這批糧食若能暢通無阻地出去,必然是有州丞相護,一路放行?!?/br> 屋子里剛暖和了,垂簾又被掀開了,里面的一層門被一腳踹開,冷風嗖嗖地刮了進來。 誤之端著個鍋進來,韓承瞪大了眼睛,急忙站起了身,“你把誰家的鍋端來了?” 誤之氣喘吁吁地將東西擱下,“這是阿婆給主子的,又不是給你的,你激動個什么勁?” 鍋蓋敞開,便冒了香氣。誤之道:“是那個蠻子打了幾只鳥給阿婆,阿婆為了感謝主子特意煮了兩只,給主子添添油水?!?/br> 顧濯正好一早沒吃飯,只不過這里的莊戶家里條件都不好,雖說顧濯已經燒了他們的賣身契,他們也不必再受曹涼的欺侮,若想離開另尋出路也可以。但真正離去的并沒有幾個,只有幾個家里老人已經死了,自己還年紀輕輕,不愿再將自己困在這里的青年。 顧濯起了身,穿好了衣裳,端著rou湯出了門,去了蠻子家。 蠻子正欲出門,見顧濯來了,將彈弓塞在褲腰里,道:“這是阿嬸給你的,何必再送來?!?/br> 顧濯只道:“這是你用彈弓打下來的?” “早些年的手藝了,小時候我過的不好,但勉強能靠自己吃上一頓rou,后來跟著家里當了莊戶人,每天拿的不是鋤頭就是镢頭,飯吃不上,rou也吃不上?!毙U子邊說,邊找了個小竹簍掛在身上,“后來爹娘都死了,是阿叔阿嬸養了我,他們無兒無女,如今該我養他們?!?/br> 蠻子剛走,顧濯進了門,就見著阿婆正給阿翁順著背,見顧濯將rou湯送來,急忙起了身,手上比劃著看不懂的話。 這時候阿翁坐在床上說:“蠻子去打鳥了,大人還沒吃飯,這些就留給你了?!?/br> 顧濯看了一眼干凈的桌子上放著空空如也的碗,瓢里放著一小把糙米,不見做飯的鍋,他便明白,唯一的鍋就在他手上了。這一家人定是還沒吃飯。 “阿翁可有按照醫官的吩咐用藥?” 阿翁顫顫巍巍要起身,道:“老漢賤命,用不上大人那么多藥。本是將死之人,卻連累大人,老漢……惟愿大人吃好飯……” 他們這些人窮怕了,餓怕了,不知道什么是值錢的,只知道一頓飯對他們來說就是最好的,所以才想著將rou給顧濯,來報答恩情。 顧濯從不覺兩口野味是不值錢的,相反,這東西重值千金。 一行人出了門,誤之肚子忽然餓了,道:“主子,那咱們是現在回去自己做飯?” 顧濯早已穿戴整齊,明顯是要出門的架勢,道:“去舜秦王府?!?/br> 今日,他定是要見上一見那個“葉先生”。 路面上的積雪融化成了泥水,在一夜的冰寒中結了凍。顧濯下了馬車,瞥了一眼地上前后兩個人踩出來的腳印,微微歪頭,轉身又上了車。 誤之疑惑了,只見顧濯伸出手來指了個方向,“往那邊走?!?/br> 韓承也不知所措,只得聽從顧濯的指揮。 誤之精神氣好,更不想讓旁人瞧不起他,所以這次就沒有與顧濯一同坐在車里,而是與安江南等人一起在外面跟著。 安江南悄悄問:“顧大人這是何意,不去舜秦王府了?” 誤之故作端正,道:“主子估計是覺得自己每天來蹭飯不大妥當,方才忽然良心發現了?!?/br> 顧濯一路上時不時敞開簾子望一眼路面,直到到了一個開闊的路面,那腳印才忽然沒了。他叫停了馬車,才剛下車,誤之便驚訝道:“主子,你不會要……蹭州丞家的飯吧?” 顧濯望了一眼面前這座府邸,好生熟悉,他剛到楯州時便是來的此處,而今是第二次來這里,還是追著某人的腳步來的。 說來也是巧了,他正好因為龍乾莊園的事,要拜訪一下這位州丞。 “這條街的盡頭有一家飯館,誤之帶他們去吃,吃完了來這里找我?!?/br> . 楯州的州丞姓陳名盛,會客廳上坐著位帶著帷帽之人,自進門之時便不曾摘下,好生奇怪。 來人一開始說是從帝京而來,卻不透露姓名,陳盛本不愿招待。 只聞那人開了口,“我在帝京中有位主子,曾是受忠帝的親信。受忠帝將死之時將有關當年青甘淪陷的所有全部托盤而出,告知了天漢帝。天漢帝曾是青甘世子,如今的帝京正如狂風呼號一般呢?!?/br> 陳盛繃住了神經,“閣下的主子與本官相識嗎?” “天漢帝意欲查探當年糧草與援兵一案,我雖不知主子與州丞是否相識,卻聽聞主子說,此案恐怕牽扯到他,所以主子讓我來尋你,說讓州丞早做打算?!?/br> 陳盛坐在上堂,不自覺忽然沉了一口氣,額上冒了冷汗,他知道帝京中確實有人與楯州牽扯,但卻不知此人說的話是不是實話,也不知天漢帝是否真的要將當年的疑案再重新翻出來查。 他故作鎮靜,“本官素來與帝京毫無聯系,唯獨自己身為朝廷臣子需上書述職。本官不知你的這位主子是誰,更不知他所說的話是何意。閣下若無其他事便請回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