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王宏道:“那陛下便留他一命?!?/br> 門外來了人,莫影一進來見著兩人,便拱手道:“陛下,裴氏求見?!?/br> 王宏起了身,“陛下私事,臣不應插嘴。只是前朝太后,就連受忠帝都不待見,陛下是如何打算的?一眾為禍,一人更是禍。裴氏既除,就連天下也變了天,若只留此一人,恐生事端?!?/br> 李南淮忽然淡漠了臉色,道:“王叔,朕自有打算?!?/br> 壽康宮不復從前,更顯清冷,若說是宮殿,倒不如說是囚籠。 人影在腳步邁進宮門的那一刻被拉長,厚重的華服拖著尾,繡著龍紋。 裴詩冉被忽然照進來的日光耀得睜不開眼睛,又被一道陰影籠罩,看清了李南淮的臉色。 她扯著喑啞的嗓音,“李南淮,當真是今時不同往日了?!?/br> 李南淮讓所有人都退了出去,一擺袍子坐了下來。 她忽然冷笑,“你把人都散出去,不怕我殺了你?!?/br> 李南淮傲視著她,將袖口里的匕首丟到她面前,道:“你若有那本事,不妨試試。這刀淬了毒,一擊致命,不比你手里那東西強?” 裴詩冉藏在袖中的簪子忽然掉了,擲地有聲。 李南淮無聲的呵了一下,歪頭湊近她,道:“裴詩冉,你膽子不是大得很?怎么就不敢殺人了?你是不敢撿,還是要朕親自送到你手里?” 裴詩冉面色無神,輕抖著手將匕首撿了起來,冷冷地對向李南淮。 李南淮一笑,抱臂看著她,“這才對?!?/br> 外面日頭甚好,透過窗子照的屋里極其亮堂,似能看見飄浮的塵埃。裴詩冉忽然瞪大了眼睛,“李南淮,你心術不正,謀權篡位!若事情敗露,你還能坐穩你的位子嗎?是那顧濯助你!我早該料到,他潛在秋玉身邊,并非良善,偏偏秋玉被他迷得先葷八素!定是你指使!” 李南淮放下手臂,審視一般看著她,“你如今知道了,又能怎樣?你那太監爹給我養了個好幫手,他至死都想不到,自己進了顧濯的局,被自己的義子所害。而你的秋玉,也是因為他,落入朕的手里?!?/br> 李南淮的聲音有力,似是冒著寒氣,“你還想知道什么?朕通通都告訴你,等你全都知道了,好上路?!?/br> 裴詩然被這股氣焰壓得喘不過氣,眸子赤紅,冷冷盯著那人,道:“該上路的是你?!?/br> 李南淮笑出了聲,不禁一喝,“對!該上路的是朕!朕就該走這條不歸路!朕非善類,是亡命之徒,從受忠帝登基之日起,便一心除掉裴氏,更有心取代你的秋玉?!?/br> “你從那時便有此意,其心可誅!你為何不死在邊疆!”裴詩冉粗喘著。 “朕若死在邊疆,你的秋玉便瘋了。哈哈哈,”李南淮緊握著裴詩冉指向自己的匕首,似要戳向自己的心臟,“若我死在那里,你便好過了嗎?你的秋玉就會看你一眼?你是太后??!是你自己選擇了做尊貴的太后,金尊玉貴,做他的母后。你自己心里不干凈,想著自己的兒子,罔顧綱常倫理,怎配指責我?” “是你!”裴詩冉的手顫抖著被引著指向他的心臟,唇齒模糊,“是你癡心妄想,令秋玉一生孤苦無依!你忤逆他,欺騙他,背叛他!你如何對得起先帝!是先帝養育你!” 李南淮眸子冷冽,“他是養育我,還是利用我脅迫我父!威逼青甘!” 他冷哼一聲,“你不是覺得是朕耽誤了你和你的秋玉嗎?朕現在便告訴你,若說曾今對太子的敬意,朕自始至終都有。若說某種不該有的情誼,朕自始至終都沒有?!?/br> 裴詩冉一怔,長吸了一口氣,“不可能?!?/br> “不可能?老皇帝利用朕,將朕關在帝京,朕若不與他的兒子私交,整個帝京哪里會有朕的立足之地?朕從小護他,他是個廢物,其次三番身處險境??呻奕舨蛔o著他,朕的項上頭顱還會在嗎?老皇帝早該將朕千刀萬剮!”李南淮朗聲一笑,“朕的年紀比他小,他是太子,朕也曾是青甘王的兒子!你說朕憑什么在帝京做一個低賤的質子!” 他一擺衣袖,將這錦繡綢緞鋪了一地,“朕為他戍邊打仗,開疆擴土!可這些都是朕打下來的,不是他謝熠秋!裴詩冉,你憑什么覺得朕一定要對他俯首稱臣?” 裴詩冉顫抖的手被捏的刺痛,像是要斷了一般,咣啷一聲清脆的響聲,匕首隨著淚水一同掉落。 她的眼里冒著紅血色,在這張早已骨瘦如柴的慘白臉上增添了一點顏色。 這是一個天大的笑話,她恨了李南淮一輩子,只知道自己卑微的感情在這三人中一文不值,像一條孤舟一樣在汪洋中流浪,最后看到三個不同的感情,原來都是錯的。她只從口中冒出幾個字?!八谀摹?/br> 李南淮起了身,睨視著她,“他是前朝廢帝,你說他該在哪?” 殿門敞開,暖陽照在她凄冷單薄的身子上,裴詩冉跪在地上,忽然從齒間笑出聲,緩緩撿起地上的匕首,仰頭望了一眼這金絲做就的牢籠。 “秋玉,原來是你會錯了情......你誤我一世啊……”她把匕首架在了脖子上,用力自刎,鮮血滑落。 倒在地上之后,不管早已凌亂不堪的華服,強含著最后一口氣,笑著說完,“今生,你我一別兩寬……來世……再不相遇了……” 滑下的血在地上綻出了濃紅泛黑的花,將自己埋葬于權柄相爭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