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天大的庇護?”潘邵微微一頓,這指的是裴錢。他疑惑的不僅是皇帝的心思,也疑惑顧濯的這一番話,難道顧濯背后不是這“天大的庇護”嗎? 顧濯道:“統領此刻的一門心思在何處?統領若將這心思放在挖渠治水上,陛下如何會再猜忌你?” 潘邵不再多言,待送走了顧濯,正巧見著溝渠邊上堆滿了爛泥一樣的東西。 挖出來的爛泥沒處堆放,總不能當街擱著,百姓一個個趁著機會運到自家田地里,要么就是丟進豬圈鴨棚。 潘邵對此不作置喙,畢竟他們自己都沒有想到要怎么處置這些東西。 朝上呈上折子,說是染上疫病的已經不止百姓了,竟連千畝良田也開始枯竭,無數豬羊雞鴨腐爛的尸體堆放在路邊,竟比人感染的還多。 到底是突發時疫,任誰都束手無策。顧濯并未去太醫院便先一趟去了韓太醫的府上。 韓思塵近日抱病告假,說是熬壞了身子,顧濯帶著不少補品前來看望,坐了大概一晌午的時間,才從他口中得知,這并非尋常疫病,而是看似疫病,實則是毒。 不論是田地里的淤泥,還是官渠里的淤泥,都摻雜著大量的毒。 前些日子因為南方旱災,不少道士在帝京作法祈福,滿大街的符順著雨水流進溝渠里,堵的帝京水泄不通,也是從帝京水災的時候開始,疫病就出現了。 禁軍中凈是莽夫,沒多久的功夫,官渠便已經疏通。 百姓口中的道士,在帝京城中搜查了一遍也是絲毫不見蹤影。實在沒了法子,若要找,便只能出城去找。 只是城門口千口子人實在難收拾。 顧濯想著前些日子通過系統看到了場景,簡直就是皇城噩夢,病倒的人數以千計,甚至連莊稼牲畜都難以活命,百姓或許絕對這是天災,就連大臣也是這樣認為,而顧濯卻是第一個念頭便往水上想。畢竟憑借著一個不算笨的大腦,就算是再傻也能想到污水溝里蚊子多,環境差的地方容易滋生病菌嘛。 只是沒想到不是病菌,卻是毒。 不是天災,那便是人禍。 陽神殿門敞開,謝熠秋披著外袍倚靠在塌上,手上不知在看什么,白天的時候竟也蓋著被子。顧濯一進來便給他掖好被角,“天涼了,陛下有沒有想過到南方去過冬?” 謝熠秋沒抬頭,“疫病未消,你是想讓朕丟下帝京百姓?” “陛下這么怕冷,臣也是為了陛下著想,南方雖旱,也好過帝京濕寒?!?/br> “朕在帝京活了二十五年了?!?/br> 顧濯勸說無果,心里憋著一些說不出口的話。自上次回裴府之后,他的行動便不再自由了,他早知道裴錢懷疑他了,可時機未到,李南淮不知何時才能回京,那枚制衡的棋子現在遠在西南邊郡,帝京之中任何一處都可能是裴錢的爪牙。 半夜顧濯醒來的時候甚至看得見有人遁入他的寢殿,留下一枚毒藥便又離開。這是要他盡早殺了謝熠秋。 雖然在這里活了二十五年,雖然是九五至尊,可沒有一天是不提心吊膽的。謝熠秋或許已經適應了這樣的生活,表現得滿不在乎,可顧濯擔心極了。他擔心的不是自己與裴錢周旋就如蚍蜉撼樹,他更是擔心謝熠秋身上的血凌散毒看著越發不好受了。 千言萬語,有些事他要一直裝作不知道,有些話他更是不能說出口。最后喉結一滾,若無其事道:“陛下是九五至尊,怎能一直待在這疫病之中?帝京的百姓是陛下的子民,南方的也是,陛下去哪里都是一樣的,何故在此處受難呢?” 顧濯這個一向好話盡說的人,如今說了這樣的話,謝熠秋神色漠然地抬頭,“你讓朕這時候離開帝京,便是讓朕置百姓于不顧,到時候朕便成了他們口中的昏君。顧濯,你能替朕擔著罪名嗎?你擔不擔得起?” “臣一直都是一個妖言惑主的人,陛下也早就看透了。臣這輩子怕無權無勢無名無利,但是最怕死,臣不想留在帝京中等死,可陛下只管將臣緊緊拴在身邊,不管臣的死活,臣不想跟著陛下死在這里?!?/br> “你想離開帝京?”謝熠秋道,“你是朕的人,死在朕的身邊對你來說,不算好事嗎?” 顧濯微微嘆笑一聲,“臣是喜歡陛下給的所有東西,卻沒有想過為陛下而死,臣這一條命畢竟是義父給的,義父都不舍得臣死,臣惜命啊?!?/br> “若朕放你走呢?朕完全可以放你走,給你金銀,保你后半生榮華富貴。又或是,朕隨便給你安一個罪名,把你流放出去?!?/br> “可陛下若只放臣一個人出去,臣的榮華,和富貴,全都是一場空?!鳖欏韲蛋l干,“臣想要的是永生永世的尊崇?!?/br> 第56章 謝熠秋斂起手上的折子, 道:“你想脅迫朕,眼下李南淮在西南,你著急南下, 醉翁之意在什么?” “南方大旱,現如今正是需要陛下的時候。清寧侯在邊郡是他的職責,陛下何必想那么多?”顧濯道,“山中有虎狼, 在帝京寸步難行,陛下難道要每日與這些迂腐之臣作伴?陛下若不脫身,照著帝京眼下的情形, 多少臟水都是潑到陛下身上的。若是此刻脫身, 假借南方之事給陛下一個關心民生的由頭, 帝京之中就算鬧得天昏地暗, 陛下也不會沾染到一點污泥,到時候陛下只管回京, 將那些臟東西一舉除掉?!?/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