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月12
柳扶溪發間簪著一支歪歪扭扭,桃花瓣雕刻得十分粗糙的桃木簪。 那是葉秋生做出的第一次桃木簪。 百年桃木含靈氣,滋身補體,美容養顏,是再好不過的佳品。但這等殘次品怎么能出現在柳扶溪頭上。 葉秋生正要毀掉它時,一旁的柳扶溪攔住他。 “別毀掉它,我就要這一只?!?/br> 葉秋生臉色爆紅,手腳無措,解釋道:“以前沒有刻過簪子,扶溪,你等我多練練,我一定能雕出最完美的桃木簪?!?/br> 說著就要運氣毀掉桃木簪。柳扶溪眼疾手快,飛速搶過來。 “我就要這一支,它可是你刻的第一支簪子?!?/br> 柳扶溪堅持要這一支,葉秋生只能隨她,私下又重新刻了支完美無缺的桃木簪。 日暮時回到洞xue,整個洞xue靜悄悄的,不見柳扶溪的身影。 通過感應銅鈴陣,發現柳扶溪孤身在山崖上遙望,晚風吹得衣衫瑟瑟作響,愈顯她似踏風歸去,可望不可及。 葉秋生掐了掐手心,定下神來,運氣跳上山峰。 這時遠處紅光大作,在傍晚時分越發明顯。 那是,他為扶溪建下的木屋,此時木屋燒得正大,木板吱嘎的斷裂聲在火焰中跳躍。 柳扶溪面無異色,對此景并無感到詫異。 這火,不是個意外。甚至更有可能,是身旁人故意縱火…… 葉秋生心頭一痛,干聲問她:“扶溪,木屋為什么起火了?!?/br> 柳扶溪抬眸,遠處的火光在她眼中跳動,以往的溫情早消失得無影無蹤,光亮冷清的眼睛里盡是厭惡:“如你所想?!?/br> 柳扶溪此時身穿他們初見的青衫,素日里戴著的發簪的位置什么也沒有。 葉秋生屏住呼吸,上前兩步握住她的肩:“扶溪是不小心的,沒關系,我再為扶溪建一個屋子。扶溪喜歡什么樣的……” 柳扶溪甩開他的手,呵斥道:“夠了!別碰我,你的每一次觸碰都讓我惡心?!?/br> 葉秋生聞言,耳鳴目眩,咬緊牙關,緊緊抱住她,哀求她:“扶溪,別說了,是我哪里做得不好,我改就是了,別討厭我……” 話未完,脖頸間一陣刺痛,鮮血奔涌而出,很快染紅了衣衫。 柳扶溪手握桃木簪,是那支粗糙的桃木簪,它居然能穿破銅鈴陣的防御,刺傷他。 縱然桃木簪蘊含靈氣,可柳扶溪的靈力早就被封住,還有銅鈴陣在她腕間,并未感受到她身上半分的靈力波動,她居然能驅使桃木簪。 葉秋生驅動靈力,頸間的血洞瞬間恢復,完好如初,如果不是頸間的血液,哪里看得出他被刺穿過。 葉秋生牢牢抱住柳扶溪,不肯松開半分,攔下她欲再次攻擊的手,沉重的呼吐氣灑在她的耳旁:“扶溪,不要任性了,現在停手,我可以當做什么都沒發生?!?/br> 柳扶溪謀劃多日,豈是他叁言兩句就可說動的。 另一只手肘擊退他,退后與他拉開兩叁步的距離,手中桃木簪變長,化為桃木劍,眼中滿是殺意。 許是看出柳扶溪毫不掩飾的殺意,近一年的夫妻情愛半點喚不起她的心軟。他試圖做最后的嘗試:“扶溪,你打不過我的。我體內的銅鈴因護主而碎,可你體內依然有另外一只銅鈴壓制,沒有靈力,僅憑你不知何處攢下的靈氣,殺不了我。放下桃木簪,只要你愿意演下去,我什么都不追究。扶溪,過來,到我的身邊來……” 回答他的是凌厲的殺機。 柳扶溪要殺他,他卻不想死,他只能躲避。 山崖本就不大,他四處躲藏,奈何柳扶溪處處逼迫,不肯收手。 “扶溪,別逼我?!?/br> “受死!” 葉秋生終于死心,不再躲閃,而是正面迎擊。幾個回合,柳扶溪依舊處處緊逼他的要害,葉秋生不知道她積攢多少靈力,狠下心一掌拍碎她手中的桃木劍。 卻不料柳扶溪敵不過這力道,被拍下山崖,露出一抹釋然的笑。 葉秋生大驚失色,瞠目喊道:“扶溪!”沒有拉住柳扶溪,來不及思索,躍身也跳了下去。 山崖不高,但葉秋生來不及運氣護體,催動她體內的銅鈴保護柳扶溪,下一刻重重摔到山底,口中漫起熟悉的鐵銹味。 柳扶溪因銅鈴護體,除了少許的疼痛外,并無太大的傷勢。她一瘸一拐地爬起身,手中握著桃木劍硬生生挑斷他的經脈。用去最后一點靈力,桃木劍化為桃木簪,隨手扔在地上。 她扯下腕上的銅鈴,扔在地上,當面一腳踩碎銅鈴。 葉秋生憋不住,吐出一口鮮血,手腳被斷掉的經脈疼痛遠遠不及眼睜睜她離去的背影。 “扶溪,為何不殺了我。殺了我,扶溪!” “我要讓你也嘗嘗,寄人籬下,弱小,任人欺壓的滋味。好好活著,葉秋生,好好感受我給予你的痛苦!” 柳扶溪一直是要殺他,將他千刀萬剮。但此時此刻她才發現,死亡不足以平息她的怒火。讓葉秋生感受和她一樣的痛,這才叫報復。 所以她臨時改主意,挑斷他的手腳經脈,失去靈力,不能再修煉的他,該如何在這弱rou強食的世界生存。 山底徒留葉秋生一人。 他細細品味,不斷回顧以往的一點一滴,最終絕望地發現,他還是不恨柳扶溪。即使是她要殺他,后又狠心斷掉他的經脈。 他一點也不后悔對柳扶溪做的一切,可惜當初如果沒有驕傲自滿,多留心她的動作,或許如今他依舊環抱柳扶溪入睡。 困在回憶里的只有他,貪戀人間夫妻溫情的是他。弱小不是讓他痛苦的緣由,柳扶溪的離去才是。 他幼時是一只半妖,母親生下一只妖物為世人唾棄。凡人可能會因懼怕而遠離他們母子,可半知半解的孩子卻會下死手。 他每次出去放風,回來時都會帶上傷痕,有時是人形,有時是黃鼬。 母親抑郁而終,在臨終之前,告訴他,她與他父親秋日相戀,慘遭拋棄后,秋日生下他。一生渾渾噩噩,猶如浮葉。替他取名為葉秋生。 葉秋生依然記得那日母親咽下最后一口氣前,一直重復道:“葉秋生,秋生,你要記住我,記住我是你母親?!笨菔炙浪雷プ∷耐?,溫熱化為冰冷,發臭,直到白骨。 他被驅逐,被毆打,弱小和欺凌伴隨著他的童年,直到他修煉,穩定人形后,一一將欺辱他的人打回去。 柳扶溪挑斷他的經脈,不過是重現幼時的經歷罷了。 她不該離開他。 他什么都沒有了。 她應該殺了他,否則總有一天,他依然會找到她,用更惡心的手段關押她。 我的扶溪還是心太軟了。葉秋生感嘆道。 扶溪,等我。我會找到你的,就像以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