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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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平與郭藩臺互看了看,都有些訝異,要說當今圣上有什么短板,那就是不擅騎射。 皇帝獵虎,朝廷無疑要拿這個大書特書大做文章,那定然要說得越神勇越好,說得天上有地上無,畢竟蛟龍豈是池中物,哪是凡夫俗子可以比擬的。 以前貴族子弟百年不遇的事,今歲竟兩樁撞在一起。 這太當回事不好,不當回事也不行,于是郭平想都沒想,趕緊找了個由頭請世子登門。慕容澄一到,先是被郭耀獻寶似的拿出各種好東西顯擺。 “你瞧這個,自鳴鐘,蜀王府沒有吧?”郭耀笑得別提多欠揍,“世子爺該不會還在用滴漏看時辰吧?” 慕容澄懶得搭理他,即便覺得那制式華麗的西洋鐘有趣,也不端起來細看,只是說這種東西他若想要,有的是弄到手的辦法。 郭耀笑呵呵彎下去戳他膝蓋,“世子,你這腿還能好嗎?這都過去大半個月了吧?還瘸著呢?” “你瘸了我也不會瘸?!蹦饺莩文昧硪粭l腿踹他,被他躲開,“你嘴怎么不瘸?” 郭耀哼了聲,“沒聽說過嘴瘸的?!?/br> 郭平在旁抿著茶湯一言不發,他兒子征哥兒跑進來,跳著要看叔叔手里的自鳴鐘。慕容澄覺得聒噪,扭臉看向門口,沒見到本該候在那兒的蓮衣。 蓮衣初來乍到,想找個茅廁,問路繞得有些遠,回來聽見回廊上幾個郭府的哥兒聚在一起說得唾沫橫飛。 當中有個嗑著瓜子,“真的假的,那我還是覺得蜀王世子更厲害,我可是聽說他一個人就打死了一頭虎,皇帝陛下只射中了第一箭,這可沒有什么好比的?!?/br> 另一個笑話他,“瞧,我說什么來著,蜀王世子倒霉吧?這關頭打死老虎,誰都拿他和圣上比較?!?/br> “這有什么?” 他拿手指一圈,“你們幾個庸才,這當中學問可大了,且不說世子是親王之后,皇族血脈,鎮守一方。這藩王起兵的虧,皇帝陛下可是早就吃過了,這些年防患于未然的事做得還少么?起初還只是不讓各地藩王涉政,后來都不許藩王私自離開藩地,只得關起門當自己的皇親貴戚?!?/br> 蓮衣站在邊上聽得一會兒一個表情,先是想不到皇帝也打了只老虎,之后又被那言之鑿鑿的說辭給唬住,心想這事情有些嚴重?;实鄱际切⌒难蹆?,只怕要因為這事不高興。 但這就是她有限的見識能想到的全部了,她想不到會有什么后果,本文由疼訓裙八扒三另期七霧散六整理上傳就是覺得沒準會對慕容澄和蜀王府不利。 她快步走回去,看到平安探出個頭,跟個縮頭王八似的到處找人,不用想,就是在找她。 平安朝她一抬下巴,用力往回招手,“你人上哪去了?” “人有三急嘛?!?/br> 她重新在門邊站好,撣撣衣褶,余光覺得有人盯著自己,看過去卻只看到慕容澄拳頭掩面輕輕咳嗽。 蓮衣聽見郭家的二公子正在對他說圣上獵虎的事,不過慕容澄沒放在心上,整個人瞧著十分松弛,半靠半坐,銀灰的斗篷差一點點夠到地上,兩條腿套在革靴里,那條好腿曲著,壞腿直挺挺探出去,和四季常青的香樟子一樣,筆直修長。 郭家大公子的小兒子捧著自鳴鐘在廳里跑,不留神差點被他的腿絆倒。 慕容澄一把將歪倒半空的征哥兒撈起來,遞給郭平,“你說的有理,但未免庸人自擾,即便圣上真覺得這有什么,至多是心里不痛快,久了就忘了,還能為了這事大老遠降旨到我頭上?” 他說的對,郭平也只是稍作提醒,“總是要你知道的,之后小心行事,別太張揚?!?/br> 諸如此類的叮囑慕容澄從小到大聽過不下百次,耳朵起繭,也發覺這才是郭家兄弟要他登門的主要目的,不禁覺得頭疼,他被這樣的擔心包圍著長到十七歲,往好了想是因為太出色,往壞了想,所有人都認為皇帝最該提防的堂兄弟就是他。 可他從未有過那種想法,當皇帝有什么好?當皇帝必然不會是件痛快的事。 小時候他想要當征戰沙場的大將軍,真上了戰場,又只想做個平凡人。 身體的恐懼是真實的,他從戰場回來后,飽受記憶折磨,死去康健的靈魂始終縈繞在他眼前,還有順水流走的一具具尸身,那都是他不愿再第二次面對的景象。 皇帝不必為他這個堂弟憂心,他的驍勇只夠一時,為康健報了仇,手刃西番將領后便虛脫般昏迷兩日,再有誰說起那天他策馬入敵營,他面上應承,實際腦袋都是混沌的,根本沒有記憶。 以后日子里能維系住臉面,不叫人看穿他的心疾就不錯了。 慕容澄帶著郭平送的幾件西洋禮物回了王府,濕冷的天氣叫他那條傷腿疼痛不已,回去便擰著眉頭在羅漢床躺下,命平安將門窗封好,到外頭去燒地龍。 “世子爺,世子爺?睡著了嗎…” 蓮衣小聲嘟囔,收拾好他脫下來的外袍,扭臉看他抱胸側躺在塌上,雙目緊閉,瞧著怪可憐的。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有這種感覺,一個當丫鬟的,還心疼起主子來了,搖搖頭正要走,他嘴唇翕動,“你留下,看著熏爐,我喜歡這個氣味,別讓香灰燒盡?!?/br> 殿里燭火昏黃,水盞折射點點柔光,蓮衣面前的香爐煙波裊裊,她偷懶靠在柱子上,眼睛眨啊眨對著慕容澄瞧,他睡著的模樣很俊秀。其實他不出聲不做表情,看上去都是不折不扣的小白臉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