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0章
朱太守聞言大驚,“中郎將,這可使不得,那疫疾厲害至極,一旦接觸武定中人,定難幸免!還是待喬大人和鄒太醫抵達北鼎后再行定奪吧!” 喬地義搖了搖頭,“朱大人,此非下官意氣用事,這疫疾來得蹊蹺,家父遣下官先行一步,正是要下官盡快查清疫源?!?/br> 朱太守一聽這是喬忠國的意思,當即就止了聲。 當年喬忠國臨危受命,封鎮北大將軍時,他還只是北鼎城的城監。 彼時北鼎城即將告破,他與城守掩護余下百姓撤退后身陷囹圄,脫逃不得,便決意懸梁于城門上,與北鼎共存亡。 當時那繩索都套到脖子上了,忽而號角聲起,他舉目望去,只見喬將軍帶著一騎精銳繞后沖殺而來,將北賊的陣型沖得七零八落,恍如戰神天降。 于北境百姓而言,喬將軍確實是神。 他前些時日聽聞此次增援北境的乃是喬將軍時,當真發自內心長舒了一口氣。 如今既然是喬將軍的囑咐,想來自有深意,他便不干涉中郎將的行動了,只是有些話,他不得不提醒一番。 “中郎將,此疫疾從武定城中起,任將軍也曾想過徹查源頭,奈何城中已亂,諸人自顧不暇,連軍醫和郎中也相繼倒下,疫源至今不明?!?/br> “你等若不進城中,只怕難以溯源,可進了城,或......有去無回啊?!?/br> 喬地義心中已有決斷,聞言毫不猶豫就點了頭。 “朱大人,余下眾人還請您照看一二,他們就留在北鼎等候家父,下官只帶家衛前去即可?!?/br> 喬地義沖朱太守行了一禮,而后利落轉身上馬。 蕭千月和喬伯緊隨其后,一群人調轉馬頭,往武定城疾奔而去! 第453章 不是天罰 昔日人來人往的武鼎長道如今一片蕭條。 路過閘口,喬地義出示了腰牌。 駐軍聽聞喬地義要前往武定城,不由地面色微變。 “中郎將,武定已然封城,如今除運送糧草和藥材,其余是不通人的,您此去......” 喬地義在馬上點了點頭,沉聲道:“若歸,必是疫除之時?!?/br> 駐軍聞言嘴巴微微一張,少頃凝肅神色,沖喬地義躬身行禮。 “恭送中郎將!” 閘口一開,喬地義與蕭千月并肩疾馳而出,喬伯緊緊跟隨。 前路漫漫,本就寂寥的曠野如今毫無人氣,風從北邊兒刮來,吹在臉上像刀子在割。 蕭千月戴著貂帽,半張臉都蒙在了厚實的風領里,可她還是感覺到冷風無孔不入,扎在了她脖頸上。 她不曾出言,眉眼冷峻,出發之前,她已然做下最壞打算。 只是如今,望著灰蒙蒙的天,望著遠處隱約可見的武定城輪廓,蕭千月心情沉重無比。 她始終在意著朱太守方才的那句:“一月有余,無一人出逃?!?/br> 人的本能是趨利避害,留在武定城已是死路一條,可即便如此,城中依舊無一人奔逃而出。 爹爹曾和她說過,住在邊關的人,心中早有覺悟。 她當時不懂,如今卻隱約窺見了這句話里的沉重與大義。 武定城已然遙遙在望,喬地義勒住韁繩,他抬頭望去,旌旗在風中獵獵,城頭依舊有身影在堅守。 喬地義見狀揚聲:“金吾衛中郎將喬地義奉旨前來,請開城門!” 城門上的身影動了動,隨即有四五個人探出頭來。 “喬地義?是喬家二郎嗎?” 有一人率先揚聲應答,只是聲音沙啞,險險被風吹散。 喬地義聽清了,趕忙點頭:“正是!” 那人趕緊將上半身都探了出來,使盡渾身力氣喊道: “喬大人,屬下乃是任將軍護衛任十六,將軍命屬下守在此處,務必攔下來人!” 喬地義聽到這里,眉頭微微一蹙,任十六已然繼續喊道: “城中慘烈,無人幸免,百姓死傷大半,士兵悉數倒下,將軍有言,除非能得解疫良方,否則所有增援都是徒增傷亡??!” 喬地義聽得心驚,急忙問道:“任將軍如何了?” 任十六粗糲的雙手扣住城墻,聞言語帶哽咽。 “將軍cao勞過度,亦染上了疫疾,此時仍在城中坐鎮,知曉喬大人會領兵前來,特令屬下守在此處?!?/br> “將軍說,喬大人乃雍朝明珠,不得有失,絕不可讓喬大人以身涉險!” “武定所有百姓與將士已有覺悟,死則死我等一城之人,庇佑身后千千萬同胞,若此疫是天罰,則止于武定,由我等一力承擔!” 任十六嘶喊出聲,烈風灌進了他的喉嚨里,他忍不住捂住嘴巴,俯身劇烈咳嗽了起來。 冰冷的手心隱有濕意,挪開一看,一片血紅。 任十六早已窺見自己的歸宿,他揚了揚唇角,笑容中有苦澀,卻早已沒有怨懟。 城門之下,喬地義和蕭千月聞此悲壯之語,震撼到久久無言。 這便是邊關百姓的覺悟,亦是疫疾爆發一月有余,無一人奔逃而出的原因。 他們生來便被父母親輩教導,生于國門,長于國門,無戰之時保持警惕,戰時則挺身而出。 若有一日生死存亡,寧死于國門,不可后退半步。 那時候蕭千月還小,她抬頭天真地問:“爹爹,邊關那么危險,他們為何不走呢?咱們的雍朝這么大,他們到哪兒都可以安家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