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另一個大嬸就呶呶嘴:“這男人要在長安扎根還得靠自己娘子的手藝,我感覺不是很值?!?/br> “你家男人那瓦匠活兒做的漂亮又精細的,你還不滿意啊?!?/br> “手藝是沒話說,就是錢都沒賺著?!蹦谴髬饑@口氣,“不說你們也知道?!?/br> 提起別人的痛楚,一時半會兒大家都沉默了,不一會兒又換了另一個話題。 工部建廊房,招了好多瓦匠師傅,現在廊房都住人了,工人們的錢都還沒結清,朝廷明明撥了款,又轉了那么多錢,卻一分都不想拿出來給老百姓。 去找工部要錢,工部就推脫給吏部,說是吏部沒將賬目核對清楚,要等,去找吏部,又說是工部沒將賬目報清楚,等賬目理清了自然會結算,娘家推來推去,就跟兩頭驢子一道拉磨似的,一點事沒扯明白。 還沒入西市,只剛剛近前,熱鬧的叫賣聲就響了起來,有小童跑來兜售販賣果子點心等物,小商販很熱情,賣吃的做了試吃,賣香粉的還做試用,鋪面好點的酒樓店小二也在門口吆喝自家的新菜和特色菜,就連銀樓都在搞買一送一,各類活動,布莊招搖地裁剪了新織的料子,飄在門廊外,像一塊塊招攬客人的香帕。 沈蕪在那一堆飄搖的香帕后面,瞧見了馬車上各位嬸子說的那條比任何一家門口都排得長的隊伍。 長安竟有這么多婦人生病。 沈蕪有些驚訝。 邱大娘拉著她也去排隊:“你不知道,男大夫給女子瞧那些臟病是為不潔,我們也不好說什么,私下里都相互討教,自己弄些藥洗洗。生了孩子的婦人,有誰沒有個不舒服不痛快的,唉!” 沈蕪悄聲問:“姑娘家每月月事肚子痛或者淋漓不盡也不看嗎?” 邱大娘搖搖頭:“自然會找有經驗的婦人幫忙?!?/br> 沈蕪不再作聲。 這些事或許在她的世界是難以想象的,但是她不是那種居住在象牙塔中的學者,她去過很多地方,知道有些地區存在很嚴重的月經貧困現象,更遑論女生不舒服這些事,很多人甚至不將此看做是病,忍忍就算了。 邱大娘囑咐道:“等會兒你就在剛剛那個茶攤等我?!?/br> 沈蕪明白自己現在是少年模樣,挨得近,會讓其他女子不敢看病。 她繞到隊伍的里側,想瞻仰一下那位女神醫。這樣的女子是能為她立書作傳的,可惜這年代沒有上位者愿意為一個女子做這樣的事,她想記住她。 那女子作婦人打扮,側臉瞧著非常眼熟,她身側幫著記錄藥方的男子更加眼熟,此二人不正是宋下童與燕娘嗎? 他們已入長安,還搞得這般高調。 她坐到對面賣小吃的攤子上,叫了一份粉蒸rou套餐,攤子雖小,但味道卻不賴,翻桌很快,老板手下就沒有停過。 沈蕪一邊吃著,一邊盯著對面,快輪上邱大娘時,她也吃完了,又去隔壁買了兩只rou包走過去,遞給邱大娘。 “先墊一墊,我瞧大夫給人家也開了丸藥的,墊了胃就能吃了?!?/br> 邱大娘不忍心拒絕她的體貼,接了過來,吃完一個正好輪上她,沈蕪便自覺地站到她身后。 燕娘有模有樣的診脈,說了一些女子常見的癥狀,抬頭瞧邱大娘的舌苔,眼白時,瞥了一眼她身后的少年,略有遲疑,叫宋下童。 宋下童也正在瞧婦人的癥狀,早就瞧見了少年,沒有多言,繼續垂頭,開藥方。 瞧他寫了一張,燕娘默不作聲,等他寫完才道:“她的病癥這幾味太重了,重寫一份?!?/br> 然后就將那張藥方捏成團,扔在了腳邊的廢紙簍中。 沈蕪趁大家不注意,撿起來塞進了袖籠。 邱大娘瞧完病,就帶著沈蕪去西市其他地方逛,一路上又是買釵環又是買手釧,竟還買了幾條魚。 “你那院子里正好有個大缸,養這幾條小魚正好?!?/br> 沈蕪:“我以前住過的院子也養了魚?!?/br> 邱大娘歪打正著,見她喜歡,也高興:“你成天悶著,人又文靜,養魚是最好的了?!?/br> 天徹底黑了,她們才回豐益堂。 掌柜的守在柜臺理賬,眼睛卻不在賬本上,見二人回來,明顯松了一口氣,笑呵呵地打了聲招呼,等她們回后院,才離開。 沈蕪與邱大娘將拎回來的小魚養起來以后,就回房歇著去了,一進房門,就將袖籠里的那張藥方拿了出來,一共十幾味藥,沈蕪用首字連了一遍,意味不明,重新用跳字和斜跳等規律,才找出真正的意思。 他們打算以此方式接近李純。 如此便能將李危的消息傳遞出來。 沈蕪將紙燒了,起身去洗漱。 她壓抑著心里的興奮與欣喜,不想讓任何人瞧出來,偏她想著未來,她和他的未來,又睡不著,披了件小襖,起身去看今日剛買回來的小魚。 水缸不如陳府醉心居做的小池,能容得下睡蓮水草和十幾條魚,但也足夠容納這幾條了,它們不停地游,像入了大海似的,以為游不到頭,月的銀子落在水缸里,就能讓它們驚嚇地四散而逃,有膽大的小魚擺尾游過去,其他的小魚像是找到了頭頭,跟著它一起游了過去。 月影在水缸中蕩漾,很快就變換了方向,落到了別處。 小魚們得到了一次實踐,它們很快會發現一個有關于月亮銀子的規律,將其變成自己玩耍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