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李危捏著酒盞的手微微緊縮,好似在隱忍怒氣。 莊mama曾教過她,女子之一生,最終名聲,名聲壞了,不僅連累家族名聲,還連自己也保不住。但沈蕪以為,重名聲才會被名聲所累,她自己若是不在乎悠悠眾口,活得也能暢快舒坦。 是以,從入公主府她的脊梁就沒有彎過,此時見勢就要受辱,她也沒有低過頭,眸中點點熒光,無風無雨,平靜淡漠。 叫人瞧了就一股子清高勁兒。 她輕飲一口茶,放下茶盞,轉臉瞧向宋公子:“難為宋公子還記得我?!?/br> 輕悄悄的一句話落地,再沒有后話,好似不曾有過過深的交情。 宋公子臉上的笑意不見絲毫崩裂,諱莫如深地問道:“粟表妹的乳母身體還好嗎?我送去的那副藥不知起了效果沒有?” 若是交情不深,宋公子又怎么會知道她近身的乳母近況,看來這交情不僅深,而且是非同一般的交情,連家中這等瑣事都一一告知對方,要說他們沒有點什么,都圓不過去。 沈蕪:“我的家事就不勞煩表哥過問了?!?/br> 人家根本沒將他當回事,宋公子像聽不懂似的,還想繼續追問,李危冷不丁地輕笑,打破滿室的遐想,也堵了宋公子的嘴。 “你是宋家哪一房的?” 宋公子的眸色一轉,笑容更加濃烈:“臣是宋家三房,排行第七?!?/br> “那便是宋云深了?”李危想也沒想,就將他的大名報了出來,“你六歲被狗追上樹,屁股上還留了塊疤吧?” 宋云深臉上的表情逐漸龜裂,一片一片掉落,好似年久失修的粉墻,露出里面丑陋的灰:“七殿下怎么會知道?” 在場的都是三公主的幕僚,均是衣冠楚楚,言談雅趣的風度翩翩之人,私交也都不錯,聽聞宋云深有這等丟丑之事,還被當眾抖了出來,都掩面嬉笑起來,弄得他好大的沒臉。 但令人不解的是,為何李危會知道這等隱秘之事,除非兩人交情不淺。 想到此處,聰明人也都慌忙冷了下來,目露贊許地瞧向李危。 李危冷哼:“你我從未見過,但你是宋家人,若有心打聽,就連你爹私通你小姨媽的事都能打聽到,你說呢?!?/br> 宋云深羞惱道:“你胡說!” 李危故作訝然:“你竟不知道?” “你這是污蔑,是羞辱,公主殿下,請您為我做主?!彼卧粕畛鱿蛟诶罴兡_下,“我父親一生中正,怎能讓人如此貶低?!?/br> “女子清譽最是重要,我如今已為人婦,宋公子一再逼問我家中之事,打探我的家事,難道不是欺負我初來乍到,不是羞辱我嗎?我若是尋常女子,今夜之后找根繩子吊死,宋公子可愿一命賠一命?我陳氏門楣因我被辱,宋家可愿負荊請罪?”沈蕪也跪向李純,“請三公主作證與我一同入宮向陛下稟明,讓陛下替我做主?!?/br> 宋云深狡辯道:“我并非此意,你我書信往來日久,我對粟表妹情……” 沈蕪伸手擲了一只空盞砸在他的腦袋上。 宋云深“哎呦”一聲閉了嘴。 “婦人名諱你怎可隨意呼之,而今辱我,便是欺辱楚王殿下,我定要將此事上達天聽,請陛下替我做主?!?/br> 李純并未發話,廳內眾人趕忙向沈蕪求情,你一言我一語,就是沒人敢再提宋云深與她之間的關系。 沈蕪低吟:“若是宋公子愿意給我磕三個響頭,我便能消氣?!彼卧粕町斎徊豢?,不等他怒言再鬧,她轉身對李純道,“女子清譽大過天,請三公主為小女子做主?!?/br> 擲地有聲。 李純是三公主,本身自己也是女子,她這話是將她籠絡到自己這一邊。 李純一掃輕笑,目光如火,威懾諸人:“爾等都是本宮府上貴客,今日之事不得外傳,若是讓我再聽見一個字,別怪本宮翻臉無情?!币皇址銎鹕蚴?,安撫道,“你放心,在長安還沒人敢欺負我的人?!?/br> 廳內眾人不再吭聲,只仰頭稱“是”。宋云深仍有不甘,起身想退回自己的座位,李危酒盞飛過,敲在他的膝蓋彎處,宋云深又“哎呦”一聲,跪了下來,拜倒在沈蕪的方向。 “叫你起來了嗎?”李危冷聲道,“三皇姐寬厚仁義能容得你這等小人,偏我是個斤斤計較的?!?/br> 宋云深頭上腫起了大包越發明顯,但瞧李危眼中的狠色,今日不磕頭是下不來臺了。只好閉著眼睛咚咚咚朝沈蕪磕了三個頭,額頭都磕紅了,與腦袋上的包很和諧。 李危這才罷了,拉起沈蕪與三公主告辭:“皇姐盛情,我們一路奔波,實在疲乏,就不奉陪了?!?/br> 不等李純言說,拉著沈蕪就走。 以往他從不會如此行事,因為李純不喜歡。 不喜歡他粗鄙,所以讓他學禮,讓他學君子之風,偏他天生不是這樣,卻只能壓抑著自己,按照她的喜好來。 他就好像一只被撞在模具中的梨,只能照著模具生長,不能出格,不能走歪,否則就要被砍斷剪除那些出格走歪的部分。 沈蕪被他握住的手發燙發疼,另一只手握了上去,扯住他:“你該冷眼旁觀的?!?/br> 李危:“是個男人就忍不了?!?/br> 搭了一眼四周,腳步遲緩下來,讓她能跟上,等回了他的院子,將宮娥侍女全趕了出去,才緩了口氣道:“你一再請求進宮面圣,是為了試探三皇姐,但你知不知道這有多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