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查賬本，是商業間諜行為，在她的世界里搞不好是要吃牢飯的，在大周朝恐怕會丟命，兩個雞蛋還不至于給他賣命。

    何況他還將這事兒說得像我今晚要吃雞一樣尋常，而無論是雞還是賬本她都沒本事弄來。

    宋樓蘭正經不過半刻，又露出左頰的小酒窩，浪蕩起來：“咱倆什么交情，談這些傷感情?！?/br>
    起初沈蕪對他這種善變的情況不是很適應，現在她再木訥也能看出來一些，這人習慣了戴面具，戴哪張面具有用，他就戴哪一張，所以她不再揣摩他的真實意圖，反正若是需要她知道，他會自己說，那她要做的就是利用他的面具給自己謀些平等價值的利益。

    “既然你覺得咱倆有交情，那憑著這份交情，能不能讓你的人看護好漁利口？尤其是趙婆婆?！?/br>
    她到從不懷疑他能不能辦到，就跟他也沒想過她能不能辦到一樣。

    因為他們都沒有將雞蛋放在同一個籃子里的習慣。

    昨晚他們的話，宋樓蘭也聽到了，尤其是關于最后那部分，既然她已開口，他也有事相求，沒有不答應的道理。

    順手又剝了一顆蛋給她：“不過，趙來真的會給趙二郎婚配嗎？”

    他對冥婚有所耳聞，甚至某些達官顯貴也辦過，有些人看重他的身份，還叫他去充場面，只是他覺得實在荒唐可笑，推了。

    在他看來比吃人還要荒唐，還要可笑。

    沈蕪搖搖頭，改變一個人甚至一群人的思想不是一朝一夕就能達成的，急功近利，得不償失，不過，一旦埋下了種子，總有破土而出的那一天。

    “應該不會，你要相信趙大郎?！?/br>
    她吃了三顆蛋，才真的有了一些久違的飽腹感。

    “唉？”趙興還小，插不上話，一直在認真吃飯，此時好像發現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宋大哥，你不吃蛋嗎？”

    宋樓蘭的兩顆蛋，一顆分給了沈蕪，一顆分給了他，他又分給了大黃。

    他盯著宋樓蘭的臉，大感不解，如果他不吃，為什么要叫他去買，難道是專門買來給他和傻姑和趙婆婆吃的嗎？難道宋大哥不僅財大氣粗，還是個菩薩？

    宋樓蘭大方承認：“鍛體以后要多補補，不然容易體虛，男人可不能體虛啊?！?/br>
    這話他其實是想對沈蕪說的，不過當著她的面說出來也是一樣的。

    沈蕪卻并不買賬，立刻裝聾作啞起來，一口將剩下的雞蛋吞了，絲毫沒覺得他有多大方。跟她玩心術，她可是會占盡便宜，讓他連骨頭渣都不剩的。

    霞光漸淡，遠處的古道上悠悠傳來一聲一聲銅鈴，抑揚頓挫，好似將趕車人輕快的節奏都揚了出來，這好聽的鈴聲，將人們引得停下手中的活計，從自家院里抬頭去看，等那鈴聲越來越近，就瞧見一架華麗馬車，比昨日藏在祠堂邊的那一架不知惹眼多少倍。

    人們泛起了疑惑，直到那架馬車停在沈蕪家門口，又都紛紛投去羨慕的目光。

    村東頭的三娘說：“這是皇后娘娘才能坐的馬車吧？難不成皇后娘娘親自來接傻姑了？”

    她男人答她：“皇后娘娘在宮里烙大餅呢，頂多派個貴妃娘娘來?！?/br>
    村西頭的胖嬸說：“我是沒機會識字，要是我有這個機會，就憑我年輕時候的長相，王母娘娘都得來親自接我?！?/br>
    胖嬸的小兒子道：“傻姑說了，聞道有先后，術業有專攻，你努努力，爭取明年也讓貴妃娘娘來接你?！?/br>
    一輩子打光棍兒的趙老漢說：“傻姑傻了十來年，以往都沒個人形，這是走了什么運道，不知道要朝哪個方向拜才能求來?！?/br>
    一時間，說什么傻話的都有。

    沈蕪面對這架豪車，心里直發怵，不懂陳記為何行事如此招搖，正猶豫，王mama從馬車上下來請她，還將印了紅戳的文契一并遞給她。

    “掌柜說了，您的身份堪比半個伴讀，寶馬香車相請不算隆重?！彼职暩蚴徴f實話，“也是給那些小人瞧瞧，您是我們掌柜重視的人，免得他們還想用些歪門邪道來坑害姑娘?！?/br>
    沈蕪大致能感覺到陳小粥這根大腿有多粗了。

    蹬車前，她又囑咐宋樓蘭：“別忘了我托付你的事。還有等會兒趙婆婆起來，你跟她說，讓她在村里多收一些茉莉花，我回來付錢?！?/br>
    宋樓蘭笑得有些欠，沈蕪瞪著他：“你聽見沒有？”

    宋樓蘭催促道：“知道了知道了，快走吧，頭一日別遲了?！狈路鹪诓荒蜔┑卮叽僮约遗?。

    沈蕪對他這種口頭和態度上占便宜的行為嗤之以鼻，轉身上了馬車。

    王mama在車上教了他們幾個禮儀，還有陳小粥的日常喜好，免得他們沖撞了二小姐，或是說了什么不合時宜的話。

    一刻鐘就到了魯鎮東街上的陳記米行總店，王mama領著他們從店鋪后堂穿過一道游廊，繞過假山影壁，才到掌柜的陳小粥處理事務的三間廂房，正屋是開放的小花廳，平時接待四方訪客，西廂是書房，東廂上了鎖。

    此時，一位少女正站在小花廳門外的庭院內。

    明明大旱三年，荊州府處處干燥炙熱，除了井水，就連湘江都已漸漸干涸，而這里卻有一個花草繁茂的庭院。

    庭院的灰墻下栽種著一棵雞爪槭，形似雞爪的薄薄青綠嫩葉沒有因為缺水有一點焦邊，因為樹下有一灣小池，池中水清見底，清透的雨花石與幾尾錦鯉，彩色的影子蕩漾在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