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燈

    那個儀器還沒有外殼，是由各種金屬和試劑組成的裝置。

    像裸/露在外的內臟。

    安云坐到它身邊，無論做了多少匪夷所思的科研項目，她都是敬畏自然宇宙的。越研究，越能明白自然的強大和人類的渺小無知。

    她不像那些西方教育下的科研同行，從來不曾妄想凌駕自然之上，她只是在窺伺自然，然后合理利用。

    這次，被自然打趴下，她的心像海平面一樣，又空又平靜，若不是牽連了搭檔，她只會覺得理所當然，有遺漏和錯誤，很正常。

    失敗嘛，經歷多了就好了。

    可這個項目又和以往不一樣，要把別人當小白鼠。

    連動物做實驗，安云都不肯虐生，更何況是朋友。

    如果停止，連個結果都沒有，恐怕會是沈明啟一生的遺憾，安云垂眸，他說的對，這個項目是前景有利可圖，更是有意義的。

    何去何從……

    能怎么做呢……

    時鐘滴答滴答，一分鐘十分鐘半個小時的過去。

    在她看不見的周圍，耀辰一直陪伴她的無形的感知輕柔的圍繞著她，感受到她的糾結落寞，疼惜得蹭蹭她的臉頰，像小奶貓般輕輕安慰，同時松緩她的疲憊感。

    只不過，安云全看不見，感知不到。

    她依舊靜靜地坐在一堆儀器間，一動不動地看著那個半成品。

    不知過了多久，在一片安靜中，安云輕笑一聲，擼起袖子，突然動了。

    想那么多以后的困難怎么處理干嘛？浪費時間。她開始動手完善儀器。

    先把目前發現的問題解決掉。

    哼起小調，安云跟“問題”較上勁，沒被捕捉到的波段聲音，非抓到你不可。

    見她振作，耀辰也跟著開心，知道自己可能會干擾她這次實驗，只能陪到這，又貼貼了她，然后眷戀不舍地收回感知。

    實驗室的耀辰睜開眼，遙遙望向她所在的方向。

    日落月升，她費盡腦汁，失敗的組件堆了滿屋，終于找到了精神體類粒子分裂重組的波段，比已知最低的波段還要低80多赫茲。

    可沒想到捕捉到聲音更是痛苦的開始。這聲音讓她難受至極，有種來自靈魂的破碎襲來，不止之前難壓的燥熱，還有徹骨的寒由內而外發散。

    安云的臉越來越白，自己也不會受影響么？

    有點站不住，她連忙撐在桌子上，煞白的小臉卻笑了，挺好。

    她根據自己的感受，感受隔離著波段聲音，優化儀器，強忍著難受，開著自己設計的便于實驗的機甲，組裝著零件。

    不知又過去多久，她好不容易成功隔絕了復制重組產生的聲音。聲音戛然而止的那一刻，痛苦不堪的安云像一下抽了支柱般，一下子倒了下去。

    虛弱地躺在地上，她看著天花板，笑笑，“解決一處了啊?！?/br>
    筋疲力盡的她得償所愿地任自己倒在冰涼的地上。

    偌大的實驗室，就她一個小小的身軀鋪在那，頂燈灑下光，把漆黑的屋子照亮，夜已深，整棟科研樓星星點點的亮著光。

    她的屋子和周圍漆黑的一片形成鮮明對比，孤零零，微小的亮著。

    “就知道你還會悶聲堅持下去?！?/br>
    阮流蘇提著盒飯，含笑透過門上的小窗戶看著安云。

    ？？??！，她怎么來了？

    安云驚喜地強支起身子，半躺看看她，然后無力地倒回去，“啊，實在沒力氣了，你自己進來吧，密碼875636?！?/br>
    輸密碼的聲音，滴，門開開。

    進來的卻不止阮流蘇，虞尤薇和裘志也在其后。

    “不夠義氣，做實驗也不叫我?！濒弥敬蛉ぶ裨?。

    地上的安云揚起嘴角，颯爽地一笑。

    三個人圍成小圈，蹲著看安云。阮流蘇杵杵安云的臉頰，“讓你一個人單干，多危險，出事了吧?！?/br>
    安云笑著閉上眼，“知道危險還來？”

    虞尤薇和阮流蘇一人握一只手，合力把她一下拉起來，笑道，“沒辦法，那就舍命陪君子唄?！?/br>
    就這樣，安云被摁到椅子上，一手塞進筷子，一手塞進勺子，把盒飯打開，強迫安云好好吃飯。

    他們三個詳細地看看方案，研究下儀器，時不時地跟安云提出不解的地方和提出新的方向，有時候分歧太大，三個人直接先爭論一會兒。

    安云舀著一勺飯，看著這三人，笑吟吟的。

    對嚎，她們三個在專業領域的成就都很高。

    自己不必再單打獨斗，可以依靠他們的啊。

    美味進嘴，好香。

    沈明啟還不知道項目依舊在進行著，以為真的停了。病好后，他有些落寞地想回實驗室再看看那個儀器。

    雖然是個離譜的提案，但那也是自己的個暢想。

    打開實驗室門，沈明啟耷拉的眼瞬間瞪大，不敢置信地看著聚在屋子里的四個人，更看到安云要把儀器按在虞尤薇的小蝴蝶上，嚇得一個箭步沖過去。

    一把摁住安云的手，他急道，“不行！太危險了！”

    倆人卻看見他一喜，笑容綻開，“你回來了？！”

    沈明啟眉頭緊蹙，著急地三下五除二把裝置拆下來，“不能再繼續了，這個項目可行性不高，還這么危險。誰都不能再拿生命去試，更何況是虞教授?！?/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