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體育課

    昨晚剛下過雨，微風吹散悶熱的空氣，氣溫猛地下降三四度，很適合參加各種體育活動。

    身穿灰藍相間運動服的蘇沉商挽住黎安霄的手臂，兩人一同走下體育館門口的臺階。

    “這么說，你昨天和他還談話了？”

    “嗯?！?/br>
    “談了什么？”

    “后續給了你和元和姐多少報酬?！?/br>
    黎安霄大驚失色，心虛地轉過頭，眼神上下亂飄，“我先說明，每次他給我的金額，一大半都在過年還給你了?！?/br>
    見到黎安霄的反應，蘇沉商輕笑出聲，“騙你的，我和他沒談金額?！?/br>
    黎安霄嬌嗔地拍了一下她的手臂，“嚇我，對了，后天你有空嗎？”

    “怎么了？”

    “陪我去挑衣服吧，Sales說店內到了最新一季的衣服和包包?！?/br>
    “可以，剛好我和元和姐也要去挑?！?/br>
    “對了，我還挑中了幾家貓舍，我們找個時間一起去看看唄?！?/br>
    “你真的要養？”

    “嗯，有時候一個人在家會很無聊，而且mama和爺爺都同意了?！?/br>
    蘇沉商躲開迎面走來的人，“那行，你決定什么時候去？”

    黎安霄思索一會兒，“國慶之后吧，我得收拾出一間空的客房給貓貓們?！?/br>
    “行，到時候喊我?！碧K沉商往右邊挪動步伐，朝花壇所在的方向走。

    黎安霄向坐在花壇上的人揮手，“嗯?！?/br>
    兩人走到花壇邊，不約而同地喊：“軒哥?！?/br>
    蘇靖軒撣了一下身旁瓷磚上的灰，招呼她們坐下，“坐?！?/br>
    蘇沉商挨著蘇靖軒坐下，目光看向跑道上正在奔跑的人群，“我哥呢？”

    蘇靖軒指向正在和某人較勁的蘇承清，“那邊，在和陰險仔較勁的那個?！?/br>
    自從初二那年尹曜辰說出心事后，他就被蘇承彥暗地里賦予一個“陰險仔”的稱號。

    “清哥跑得好快?！?/br>
    “為了防止某人在挨打途中逃跑，清清可是練習了很久?！?/br>
    “哦，又拉開距離了?！?/br>
    “沒關系，清清會追上?！?/br>
    三人還沒說幾句話，上課鈴便在廣播里響起。

    兩人站起身，同時拍了一下屁股上的灰，“我們走了，軒哥?！?/br>
    蘇靖軒抬頭看向她們，“我們在體育館二樓打球，你們體測完可以過來找我們，今天有籃球賽?！?/br>
    “嗯?！眱扇它c頭，隨后轉身離開。

    籃球場內，高一（1）班的同學們四散成好幾堆，嘰嘰喳喳地聊天。

    一聲巨響亮的“吱——”，壓下熱火朝天的聊天聲，迫使眾人該回頭的回頭，該站起的站起。

    只見一名頭戴藍色鴨舌帽的男士將手從籃球場的門上放下，一面把大拇指與食指互相捻搓幾下，去除灰塵，一面大步往里走。

    緊接著，男士在場中央站定，拿起胸前的紅色哨子一吹，尖銳的哨聲頓時響徹整個籃球場。

    “（1）班，過來排隊?！蹦惺空f完，用手中的記錄本指向他面前的空地。

    原本四散的同學們，在男士喊出“排隊”兩字后，自覺地走到他面前，由矮到高排成四排。

    男士摘下鴨舌帽，露出小麥色的臉龐，“我姓陳，陳子昂，是你們這三年的體育老師，第一節體育課，我們活動量不大，就做一個小測試?！?/br>
    陳子昂一邊說，一邊用銳利的目光掃過全班，握著筆的手曲起，敲了一下藍色記錄本的封面。

    “測試內容很簡單，立定跳遠，仰臥起坐，男生1000，女生800，我相信同學們在假期中都沒有疏于鍛煉身體，對吧？”

    “對吧”這兩字從陳子昂的嘴里說出來，不是疑問，而是肯定。

    話尾還沒散去，人群中傳出幾道不想跑步的哀嚎和嘟囔。

    聽到聲音，陳子昂皺緊眉頭，再次拿起胸前的哨子一吹，“安靜?！?/br>
    剛還在哀嚎的人群，一聽見哨聲，幾乎是條件反射般，立刻便安靜下來。

    陳子昂繃起臉，“收起你們的抱怨，體能也是學習的一部分，我們先做一下熱身運動?！?/br>
    他說完，彎下腰，將手中的記錄本放在一旁，然后雙手向兩側水平打開，“左右，前后，保持一臂距離，接下來，跟我做，頭部運動?！?/br>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辈藕巴暌粋€八拍，陳子昂就把哨子含在嘴里，用哨聲來代替他喊節奏。

    熱身運動結束，他將哨子放下，重新拿起記錄本，隨意地揮了一下，示意同學們離開籃球場，“熱身結束，第一項測試，男生1000，女生800?！?/br>
    “??？”這一聲十分沮喪，充滿了不甘心和不服氣。

    陳子昂從褲子口袋里拿出秒表，“誰啊的？男生先跑?！?/br>
    “憑什么！”剛剛啊出聲的男生又出言反抗。

    陳子昂走到那名男生面前，用記錄本輕拍了一下他的屁股，“就憑你啊了，李子安同學?！?/br>
    塑膠跑道的彎道處還殘留著一點雨后濕痕，陳子昂帶領全班到達跑道時，太陽恰好從云層中露出頭。

    他吹響一聲哨，用手指向跑道起點，“男生先跑，女生今天有來例假的可以過來請假，下次在補跑?！?/br>
    “所有項目測試完可以自由活動，但是不能提前放學回家，校門口有監控，被我查到，直接扣績點分，聽明白了嗎？”

    “明白了?！?/br>
    陽光重新照射在大地上，使得剛剛變得涼爽的溫度又開始悶熱起來。

    但剛結束體測的蘇沉商與黎安霄卻絲毫感覺不到風吹來的涼意。

    兩人悠閑地走到體育館二樓，半個身子探入開了一半的門內。

    場中，高二（1）班和高二（2）班正在舉行籃球賽，球鞋摩擦在地板上，發出“咯吱”“咯吱”的摩擦聲。

    蘇承清身穿藍色球衣，正指揮尹曜辰前去防守，“阿辰，防住炤?！?/br>
    程炤看向面前防守自己的尹曜辰，直接將球拋給蘇承彥。

    尹曜辰跳起，籃球邊緣擦過他的指尖，落入蘇承彥手中。

    “哥，你攔不住我?！碧K承彥朝面前防守的蘇承清，露出一個挑釁的笑容。

    隨后，他直接起跳，將籃球拋出，球撞到籃板，沿著籃筐邊緣跳動幾下，順利落入其中。

    站在場邊充當裁判的同學將比分板翻過一頁，蘇承彥和程炤將（2）班原本落后的比分追回一些。

    蘇沉商望向對面看臺和比賽場邊，都沒有找到蘇靖軒的人影。

    黎安霄含著雪糕棒，模糊不清地說：“估計在這邊吧，上去找找?！?/br>
    “嗯?！碧K沉商應了一聲，便和黎安霄一起踏上樓梯，往高處看臺走。

    剛踏上幾級臺階，兩人背后突然傳來柯文嵐火急火燎的聲音，“快點，哎，阿沉，安霄，等等我！”

    柯文嵐一手抱平板，另一手扶住樓梯扶手，一次性跨上三級臺階。

    她抬頭，一邊向兩人熱情地打招呼，一邊朝樓梯底下招手，“你們好，漾漾快點?！?/br>
    聽到聲音回眸的兩人回應，“你們好，柯柯，顧同學?！?/br>
    被稱作“顧同學”的少女后出現，她的腳步似乎跟不上前面火急火燎的柯文嵐，此時正扶著扶手，嘴里大口喘氣。

    她的手里同樣抱著平板，用力喘了好幾口氣，才害羞地朝兩人打招呼，“你們好，蘇同學，黎同學?！?/br>
    柯文嵐輕拍少女背部，等到她氣息順暢后，才把手從她身上收回。

    她走到門邊，一邊好奇地向場內張望，一邊問：“你們沒有預約上體育器材？”

    “對，不知道為什么一點進預約處就白屏?！?/br>
    “好巧，我們也是，所以跑回教室拿了作業過來寫，今天作業實在太多了?！?/br>
    柯文嵐見體育館內沒有站著穿運動服、戴哨子的老師，急急忙忙地拉過還有點喘的少女就往上跑樓。

    “不跟你們說了，再說下去，今天我真的寫不完作業，阿沉，安霄，我和漾漾就先走?！?/br>
    “嗯?！眱扇松晕⒖奎c邊，給柯文嵐和少女讓開一條道路。

    等到蘇沉商和黎安霄踏出看臺門，柯文嵐和少女已經坐在最后一排，面對電腦開始焦躁地咬手指。

    顯然，她們對于今天的家庭作業感到十分苦惱。

    場上，攻防交談聲滔滔不絕。

    柯文嵐的目光無意中掃到蘇沉商和黎安霄，便轉過頭，好奇地問：“阿沉，安霄，你們確定不回教室拿作業來寫嗎？今天作業超難?！?/br>
    蘇沉商在看臺上四處張望，尋找著蘇靖軒身影的同時，嘴里回答，“我們寫完了，不是特別難?！?/br>
    柯文嵐好奇地追問：“這么快，你們在找什么？”

    蘇沉商回答，“在找我哥?！?/br>
    黎安霄在底層最靠邊的角落里找到一坨藍色物體，“在那兒?！?/br>
    蘇沉商一邊順著黎安霄的手望去，一邊朝開始敲鍵盤的柯文嵐說：“我找到我哥了，柯柯，顧同學，我們不打擾你們寫作業，明天見?！?/br>
    “明天見，柯柯，顧同學?！?/br>
    “明天見，阿沉，安霄?！?/br>
    “明天見?！?/br>
    籃球再次撞擊籃板，發出“咚”的一聲，緊接響起蘇承清同尹曜辰的歡呼聲。

    兩人剛坐到蘇靖軒身旁，場上傳來一聲哨響，之后充當裁判的少年舉高左手，示意比賽結束，“比賽結束，高二（1）班獲勝?！?/br>
    聽到哨響，蘇靖軒迷糊地扯開身上蓋著的衛衣，揚起右手，朝場上的幾人招了招，示意自己所在的位置。

    隨后，他轉頭瞧向身旁，確認是蘇沉商和黎安霄后，才把墨鏡摘下，動手輕捏鼻梁，露出一點點疲憊，“你們來了?！?/br>
    蘇沉商將手上原本買給尹曜辰的水遞給蘇靖軒，“你是不是昨晚又沒睡，再這樣下去我就要告訴爺爺了?！?/br>
    黎安霄看著蘇靖軒眼下明顯的青黑和眼袋，“一看他就沒睡?！?/br>
    蘇靖軒接過水，用力擰開紫色瓶蓋，啞著嗓音說：“別，別告訴爺爺，他這兩天實驗有點問題，正心煩著?！?/br>
    “但是你再不好好睡覺，我是真的會去告狀?！?/br>
    “告狀加我一個?！?/br>
    “別，我盡量讓自己睡一會兒?！?/br>
    “還有，等下我會帶阿遠回家吃飯，這幾天吳叔被扣在單位，沒法回來，阿遠會在我們家住，下周一到周五數學和物理的省隊要開始集訓?！?/br>
    “嗯，有重要的事我會打電話給你和元和姐?！?/br>
    蘇靖軒把頭從衛衣里抬起，用力地揉了幾下太陽xue，“我和阿遠先走，等會兒家里見?！?/br>
    “家里見?！碧K沉商朝蘇靖軒暫別。

    體育館場邊，蘇承清幾人彎腰收拾自己的物品。

    與蘇承清和尹曜辰同班的少年，向程炤和蘇承彥發出?；@球隊的邀請，“高一的小子們，球打的不錯，要不要加入?；@球隊？”

    程炤微笑回絕，用毛巾擦了一把脖頸處的汗水，“傅哥，缺人我可以幫忙，但是加入不行，我十月下旬開始有滑雪比賽，不好意思?！?/br>
    蘇承彥也用毛巾擦了一把汗水和嘴邊的水漬，“我也不行，十月有網球巡回賽，抱歉，傅哥?！?/br>
    聽到兩人拒絕的話語，籃球隊隊長并沒有惱怒，只是跟蘇承清和尹曜辰打過招呼后就轉身離開。

    蘇承彥站在看臺下，仰起頭對蘇沉商說：“我和哥哥先走,姐，等會兒見?！?/br>
    蘇承清偏頭，瞄向準備往看臺走的尹曜辰，語氣嚴肅地提醒，“我們剪完頭發就回，今、天、爺、爺、在、家?！?/br>
    他的話既像是在提醒蘇沉商，又像是在暗示尹曜辰。

    蘇沉商乖巧地點頭，和黎安霄一起揮手，“嗯，我會早點回來，家里見?！?/br>
    “家里見?！?/br>
    “家里見，姐?！碧K承彥說罷，便和蘇承清一起離開。

    黎安霄放下手，回頭看了一眼正在走下看臺樓梯的程炤，“寶貝...”

    蘇沉商在座椅上坐下，朝黎安霄擺手，“走走走?！?/br>
    “愛你，明天見，寶貝?！?/br>
    “明天見，寶貝，么么?！?/br>
    輕快的下課鈴聲在黎安霄離開的那一瞬間響起，充斥在整個體育館里。

    蘇沉商向前拉伸雙腿，腳掌前端抵在墻壁上，等待著尹曜辰上來找她。

    沒過多久，身旁就傳來尹曜辰的嗓音，“他們都走了?！?/br>
    “嗯?！碧K沉商輕點著頭回答。

    尹曜辰坐在蘇沉商身旁，掌心向上，將手掌遞到她的面前，“走嗎？”

    蘇沉商將手放入他的手掌中，眉眼彎彎地看他，“嗯！”

    尹曜辰握緊她的手，順勢將她拉起。

    兩人十指相扣，并肩朝看臺上方走。

    等差不多走出體育館時，尹曜辰開口問：“今天怎么回家？”

    蘇沉商張張嘴，“我打車回去?！?/br>
    不然還能怎么回家，她在心里吐槽。

    “嗯?！币壮狡降爻雎?。

    蘇沉商看向目不斜視且語氣平淡的尹曜辰，緩慢地把頭低下，心里接上吐槽。

    談戀愛第二天，男朋友竟然真的讓我打車回家。

    趁蘇沉商還沒完全低頭，尹曜辰拋出后半句，“阿清讓我送你?！?/br>
    聽到這話，原本陷入低落期的蘇沉商眼神瞬間亮起來，望向尹曜辰，“哥哥讓你送我？”

    “嗯，阿清他怕你暈車，回去后又吃不下飯?！?/br>
    “太好了，曜辰，時間還早，天氣又這么熱，我們去吃刨冰怎么樣？我知道復興路那邊有一家甜品店的刨冰特別，特別，特別的好吃?！?/br>
    “沉幺，可我剛看到你已經吃過棒冰，不能在吃了?！?/br>
    “有嗎？你看錯了吧?！?/br>
    “探進半個身子，嘴里還露出一大截木棍?！?/br>
    “刨冰和棒冰不一樣?！?/br>
    “怎么不一樣？”

    “刨冰是新品，香芋口味的，我剛剛吃的，是棒冰，牛奶口味的?！?/br>
    綠色銀杏葉在微風中輕輕搖曳，白粉蝶停在海桐圓潤的樹葉上。

    尹曜辰提醒，“短時間內吃太多冰淇淋會拉肚子，你忘了體育中考前發生的事？”

    體育中考前一周，蘇沉商因為吃太多棒冰，導致急性腸胃炎。

    恰巧，當晚又只有她一人在家。

    迫不得已，她只能打電話給黎安霄。

    很不巧，黎安霄那晚回弋江辦事。

    蘇沉商只能硬著頭皮，坐在廁所馬桶上，打電話給尹曜辰。

    半夜，她被緊急送往醫院急診室。

    “呃...”一想到這，蘇沉商突然感到一陣尷尬襲來。

    他怎么還記得我那件糗事，蘇沉商內心吶喊，能不能忘了它。

    蘇沉商停下腳步，可憐巴巴地拉住尹曜辰的衣角。

    尹曜辰往后退了一步，身體與蘇沉商并排，“不行，沉幺?！?/br>
    蘇沉商踮起腳，單手遮住嘴，附在尹曜辰耳邊，像小時候一樣撒嬌，“辰哥哥，你就答應我，我只點小份的嘗一嘗，行不行？”

    尹曜辰再次拒絕，“不行?！?/br>
    “那好吧?！碧K沉商說完，落寞地低下頭，松開尹曜辰的手，單獨走在前面，腳不停地踢著路面上的碎石子。

    尹曜辰大步追上蘇沉商，重新牽起她的手，并且不讓掙扎的手從自己的掌心中逃出。

    兩人沉默著走了很長一段路，最終，尹曜辰還是敗下陣來，發出一聲輕嘆。

    他收緊手，“只能小份，吃太多會拉肚子?！?/br>
    “嗯嗯嗯，小份就可以?！?/br>
    “我會盯著你吃，不能吃太多?！?/br>
    “嗯?！碧K沉商用力地上下點頭，原本垂在肩上的發絲，隨之滑落到身后。

    更衣室內，她迅速換回常服，向黎安霄再次道別后，提起包，飛快地跑向高二教學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