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隨后轉向佟霖,林景舟說:“撐我這把?!?/br> “不……不用了?!?/br> 佟霖在屋檐下站定,收了傘又趁著風小了點重新打開,晃了晃手里完好如初的傘朝林景舟示意。 林景舟注視著她,一動不動。 情緒在初冬黑夜里隱匿得很完美。他瞅了眼佟霖凍得通紅的手,也沒再多說什么,轉身朝車門走去。 佟霖終于如釋重負地松了口氣,睫毛微垂,不再猶豫緊跟其后。 暴風疾雨,林景舟的步子邁得不算大,可佟霖今天穿的是一身標準職場女性裝,下半身裙長剛過膝,步子邁得太小,漸漸落在林景舟身后。 于是她的目光里盡是林景舟的背影,佟霖才恍惚發覺這樣的林景舟不是來自兩年前,而是真真切切地在她面前。 近三年的疫情一筆略過她畢業后的乏味時光,生活味如嚼蠟般蹉跎著,一成不變。而林景舟好像變化不少,氣質不再似古代話本里淡如水的文弱書生,身型更加健碩,帶有長期自律健身的痕跡,如一顆寂寥寒冬的荒漠里肆意生長的高大白楊樹。 林景舟走到車邊停下卻沒有直接上車,而是紳士地打開副駕駛的門等待佟霖。 孟鶴恩極有眼力見地直接坐上后座,迅速關上車門,不給佟霖任何猶豫的機會。 她無奈在林景舟的目光下迅速鉆進副駕駛。 到底是個在職場摸爬滾打的成年人,深知沒必要在這樣的地方扭捏,更何況火鍋店里還有兩道聚焦的目光。 暴雨被車門隔絕在外,世界恢復安靜如常,仿佛剛剛的錯亂未曾發生過,映襯著車載空調的出風聲異常明顯。 佟霖的座位上被她帶進來些雨水,雨滴從發絲落下,濕答答的,雨水流過的皮膚經過空調暖風一吹,冰火兩重天,雞皮疙瘩瞬間起了一身。 “阿……阿嚏?!?/br> 佟霖來不及打個體面的招呼,鼻腔黏膜的三叉神經比她更先感知溫度的變化。 她尷尬地捂住口鼻,硬生生憋住了下一個噴嚏。 林景舟提了提車速,上了高架橋,匯入川流不息的車流。 直到車速平穩下來,這才開口:“后排有大衣外套,先披上應應急?!?/br> “不用了?!辟×厝嗔巳啾穷^,下意識婉拒。 “不行,要是免疫力下降,現下處于疫情特殊時期傳染了怎么辦?林阿姨本就身體不好,小心過病氣給她?!?/br> 坐在后排的孟鶴恩適時插話,他貫會搬出佟母作為話頭,不由分說地將外套塞進佟霖懷里。 佟霖沒再拒絕,就是擔心弄濕外套,只堪堪披在肩上。 秋冬款西裝外套面料是厚重的款式,在披上它的瞬間,溫暖包裹了整個人,佟霖無法辨別這樣的溫度是來自另一個人的體溫還僅僅是布料的暖意 心下一癢,她不禁繃直了背。 佟霖故作鎮定,尷尬道謝:“謝謝?!?/br> “不用謝?!绷志爸勐曇舻统?,不帶有任何感情。 車子很快駛下高架橋,就要到達a市梧桐大道,蘇南蘇北的分岔口。 “你現在住在……” 林景舟頓了幾秒,像是在思考用什么樣的稱呼更為得體。 佟霖搶答:“我mama家,還是蘇南那塊?!?/br> 林景舟了然,朝右前方拐去,也沒追問她為何不住在為他們新婚準備的新房。 后排的孟鶴恩已經伴著酒意睡去,一時間無人說話。而佟霖的手機在一上車時,就沒電關機,她無法照搬都市生活潛規則——在不感興趣的時候低頭玩手機,只得呆滯地盯著前方車輛的車牌號,消磨著兩人相處的尷尬時間。 在前三次的短暫接觸中,佟霖不就止一次發自內心的感謝林景舟是個話少寡言的人,比如現在。 沉默、安靜,佟霖有足夠的時間與空間可以整理好她的問號與尷尬。 人總要面對的。 佟霖先是抬頭在后視鏡里確定孟鶴恩已經睡去,再率先打破僵局。 “你看見我給你發的郵件了嗎?” 時間在無聲處流失,林景舟沒有應答,修長的手指緊握著方向盤,嘴唇緊抿,他仿佛在思考。 佟霖也沒有追問,她安慰自己道,沒關系,這一刻她已經等了倆年有余。 緊握著安全帶的手指卻將她的緊張暴露得一覽無余。 車子在紅燈處停下,林景舟終于轉身側向佟霖,身體越過車座,與佟霖面對面。 他的臉色不知為何變得冰冷,注視著佟霖的眼睛,嘴唇翕動。 “沒有?!?/br> 惜字如金。 佟霖有點不適應這樣的社交距離,她與林景舟的距離不過三十厘米,眼睛如同放大鏡般放大林景舟一切面部表情。他的嘴唇微抿,鼻梁高挺,眼神帶著溫和又鋒利的寒意,面部沒有一絲表情浮動。 就著車內昏沉燈光,佟霖可以清晰可見林景舟下巴剛冒出的青茬,以及深邃眼神下的疲憊。而林景舟說話的時候,喉結上下滾動,白襯衫散發出的山梅果柔順劑味道蓋住了后排的酒精發酵味,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好聞。 她的身體不自覺往后靠,只為尋求一個安全的社交距離。 佟霖想,他大概是真的沒有查收到郵件。 林景舟沒等回復,隨即又轉身啟動車子。 是綠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