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五六章 醋

    戰神號上的氣氛有些怪異，眼看著韓進、高賓等人踏上甲板，竟然沒有人過來打招呼，顯然，有更有趣的東西在吸引著大家的注意力。

    豪爾曼呆呆的堆坐在椅子上，沒錯，就是堆坐，他的身體好似失去了脊椎骨一樣，軟綿綿的，如果眼力足夠好，可以清晰的看到豪爾曼的身體始終在微微顫抖著，其實今天的天氣并不算很熱，何況戰神號自成天地，也不受氣候的影響，但豪爾曼卻在不停的出汗，他的額頭、臉頰上、鼻尖上，到處都是汗珠，看不到豪爾曼的后背，可他的前胸已經完全被汗珠打濕了，用汗如雨下來形容一點都不過分。而坐在豪爾曼對面的希萊斯特，卻是一臉的喜笑顏開，時而輕撫著手中的合約，時而抬頭用譏笑的目光看著豪爾曼。

    甲板中央，羅列著幾十張椅子，其中擺在前面的十幾張椅子上放著金幣，從左至右，金幣逐漸增多，最后一張椅子上已經堆得滿滿登登，但后面幾排椅子卻都是空空如也，還有幾個穿著合體的人站在椅子旁，用呆滯的目光掃視著空椅，他們都是豪爾曼帶過來的人，也只有他們，能體會到豪爾曼此刻的心情，至于其他人，都在看熱鬧，到底是親疏有別啊……

    摩信科向韓進伸出大拇指，隨后便咧著大嘴笑了起來，事實上當韓進講出自己的條件時，在場的人沒有一個意識到那將是一個多么巨大的數字，位面不同，文明自然也不會相同，這個世界是以元素文明為主，杰出者們殫精竭慮，所做的一切、所思考的一切都是為了讓自己、或者是讓自己的種族更加強大，雖然出現了原始數學，但都是以日常生活為主，很難想象，有什么事情要運用到‘億萬’的單位，誰會去計算自己領地的子民一年會消耗多少粒麥子么？

    金幣很快就用光了，豪爾曼的人沒有放棄，他們想知道一個準確的結果，當發現一張椅子的‘價值’差不多等于聯合商會的總價值時，繼續計算下去已經沒有意義了，但其中一個聰明人靈機一動，把數字歸于一，以聯合商會的總價值為單位，繼續向下計算，很快，這個單位也突破了‘萬’的規模，更恐怖的是，還有部分椅子沒有計算，然后所有的人全部目瞪口呆。

    可以說，豪爾曼是有文字記載以來，最失敗的商人了，一次本應該獲得巨大收益的生意，卻讓他搞得賠了夫人又折兵，就算他擁有巨龍一樣悠長的生命，再也不吃飯、不睡覺，用所有的時間去努力賺錢，在他死的那一天，也未必能還清這筆難以想象的債務。

    除了豪爾曼的人之外，其他人對數字并不是太敏感，但他們知道，上萬個聯合商會也遠遠不夠，這是一種什么樣的概念，只能說，某個人實在是太壞了……

    得意中的希萊斯特抬起頭，正看到韓進緩步走向樓梯，他急忙站起身，大聲叫道：“大人??！”他從沒有象此刻這樣佩服過一個人，也許是自身實力低微的緣故，他不喜歡暴力，而韓進已經成了他的榜樣，短短幾句話，兵不血刃，沒有付出任何代價，龐大的聯合商會瞬間就要變成過眼云煙了，更關鍵的地方在于，豪爾曼欣然接受了條約，有誰能做到這樣？

    希萊斯特的聲音驚動了豪爾曼，他轉身看到韓進，立即從椅子上跳起來，踉踉蹌蹌向韓進跑去，口中叫著：“大人，不行啊，這樣可不行啊……”

    “希萊斯特，豪爾曼會長把我們的利潤付清了嗎？”韓進沒有理會豪爾曼。

    “遠遠不夠呢！”希萊斯特故意把這句話咬得很重。

    “大人，不行啊，真的不行啊……”豪爾曼哀求著，其實他也隱隱知道，韓進并不想把他活活逼死，可能是他做了些什么，引起了韓進的不滿，才給他一個教訓，所以這個時候，他再顧不上什么面子了，越是表現得卑躬屈膝，便越有可能得到韓進的諒解。

    “你覺得合約有些不合理？”韓進微笑道。

    “這……”豪爾曼手足無措，何止是不合理，自從出現文明以來，這應該算是最不合理的條約了，但他不敢說。

    “我走的時候已經說過了，如果你想更改條約，可以直接去找希萊斯特，不用來找我?！表n進道。

    豪爾曼立即覺悟了，原來是因為他得罪了希萊斯特，他急忙轉過身，踉踉蹌蹌的向希萊斯特沖去，口中連聲道：“希萊斯特大人……希萊斯特大人……”

    “豪爾曼會長，有什么事??？”希萊斯特慢條斯理的問道。

    韓進笑著搖搖頭，緩步走下樓梯，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已經無需他插手了，希萊斯特應該清楚他的用意。

    其實，也怪不得別人，只能怪豪爾曼自己，希萊斯特被教廷關押了這么多天，韓進心懷歉疚，一直想從別的方面補償希萊斯特，豪爾曼卻依仗著自己的閱歷和資格，沒有把希萊斯特當回事，這等于撞在了槍口上，純粹是自取其辱。

    “這是怎么回事？”高賓和仙妮爾卻是莫名其妙，他們這幾天一直呆在軍營里保護綺麗，根本不清楚這里發生了什么。

    聽到高賓的問話，摩信科立即跳了過來，薩斯歐和雷哲出訪迪普城，這里只留下他一個，讓他倍感孤獨，強烈的表達欲望無從發泄，他本已憋得發瘋，現在總算抓到機會了。

    摩信科是從頭說起的，當然要從頭說起，幾句話就說完了，他還表達個屁？！高賓和仙妮爾聽得很認真，當摩信科說到那巨大得無法計算下去的數字時，高賓和仙妮爾不由面面相覷。

    “有這么多？？”高賓驚訝的說道。

    “哈哈，還沒有算出最后的結果呢，不過豪爾曼會長的管家說，好像把世界上所有的金幣都拿過來，也是遠遠不夠的?！蹦π趴菩Φ煤軔芤?，好似一切都是出自他的手筆。

    “拉斐爾……也太狠了！”高賓哭笑不得，他看向豪爾曼的視線里，充滿了同情。

    “還好，豪爾曼會長沒有糊涂，是他自己救了自己?！毕赡轄栞p聲道。

    “怎么？”高賓不解的問道。

    “簽訂合約的時候，如果他不是堅持要求把孤崖城的魔晶炮都運過來，加上把以前的債務一筆勾銷，平衡雙方的利潤，那他……就真的完蛋了?！毕赡轄柧従徴f道。

    “你是說，拉斐爾有可能堅持履行合約？”

    “很有可能?！?/br>
    “他不會這么冷酷吧？”高賓很吃驚。

    “我了解他?！毕赡轄栞p嘆了一口氣：“他經常說，每一個生命都要為自己的選擇負責，豪爾曼會長選擇了拒絕貪婪，所以他也算真正贏得了拉斐爾的信任?！?/br>
    高賓眼中精芒閃動，不知道在想著什么。

    “他從來不會干涉別人的選擇，就像當初……我要離開他、回到野柳城時一樣?！毕赡轄柭瓜骂^：“現在我才知道，他那時候應該是很失望的，可他……總喜歡把自己的想法深深藏在心里，不會明明白白說出來，其實……如果他當時堅持不讓我回去，我……”

    “你是要回到神廟幻境試煉！”高賓道：“怎么能把你和那個豪爾曼相比？你是要提高自己的實力，成為他真正的伙伴！”

    “希望他能理解我吧……”仙妮爾勉強笑了笑。

    走廊中，雅琳娜終于忍不住了：“拉斐爾，那個豪爾曼會長是怎么了呀？”

    “他不想活了?！表n進笑道：“因為那份合約可以讓他傾家蕩產?！?/br>
    “什么？”雅琳娜吃驚的張大了嘴：“如果他按照合約給我們金幣，到底應該給多少？”

    “我沒算過?！表n進聳了聳肩：“可我知道，就算把世界上所有的金礦都找出來，鑄造成金幣，也可能遠遠不夠?！?/br>
    雅琳娜一下子變得目瞪口呆，再說不出話來了。

    “想什么呢？”韓進轉過身，隨后恍然大悟，用手指挑起了雅琳娜的下巴：“剛才出去的時候，你一直有些呆呆的，是不是一直在計算我們應該得到多少？”

    “沒有！”雅琳娜斷然否認道，只是她的臉色有些發紅。

    “不誠實可不是乖孩子?！表n進笑道。

    “人家才不是孩子呢！”雅琳娜嬌嗔的說道。

    韓進一笑，隨后他又想起了什么：“對了，雅琳娜，我忘了一件事，你去找仙妮爾，把綺麗和希爾娜她們接過來吧，已經沒有必要繼續留在軍營里了?！?/br>
    “哦?！毖帕漳赛c頭應道：“你去做什么？”

    “我去冥想?！表n進道：“我準備這幾天到冷影城跑一趟，也不知道能不能說服切瑟姆，所以，要做一些準備?！?/br>
    “要我陪你一起去嗎？”

    “我和哈雷就可以了?！表n進笑道：“放心，就算出了意外，逃跑還是沒有問題的?！?/br>
    “好吧?！痹谶@個問題上，雅琳娜沒有糾纏，她知道韓進的魔法有些特殊，任何強者和韓進在一起，都有可能成為韓進的累贅：“那我去找仙妮爾了?！?/br>
    “嗯?！表n進點點頭。

    盡最大的努力，做最壞的準備，這一向是韓進的風格，如果出了意外就逃跑，韓進無需準備什么，但他趕到冷影城，與切瑟姆交涉，就是為了表演自己的逃跑能力么？不，他是為了和切瑟姆達成同盟。

    對付切瑟姆這種異類，動之以情、曉之以理應該沒有多大用處，最有效的方法，是在不傷害切瑟姆自尊的前提下，釋放出壓倒性的武力進行威懾。

    回到自己的房間，韓進一直在思索著，他已經擁有了足夠的元能去釋放高品道法，可問題在于，絕不能傷害到切瑟姆的自尊，一個精神病發起飆來，才不會管那么多，同盟根本無法達成，何況，他已經傷害過切瑟姆一次了。

    不知道思索了多長時間，房門被人敲響了，接著霍根的聲音從外傳來：“主人？”

    “進來吧?！表n進翻身從床上坐起。

    霍根推開門走了進來，他手中拎著一張長弓，長弓通體呈血紅色，弓背略有些扭曲，整個造型古樸而又蒼勁，接著霍根恭恭敬敬的把長弓放在桌子上：“主人，已經完成了?！?/br>
    “我沒告訴你這張弓是給仙妮爾制作的么？”韓進不由皺起眉：“怎么搞成這樣？”這種弓適合男人用，握在俏美無雙的仙妮爾手里，多少會有些古怪。

    “這個……”霍根的身形向下縮了縮：“工匠告訴我，這樣才能讓弓的力量達到最大啊?！?/br>
    “算了，先讓仙妮爾湊合著用吧，以后再說?！表n進拿起長弓，手指輕輕從弓背上撫過，接著又捏住了弓弦。

    “主人，弓弦是由八股龍筋擰成的，除了真正的大精靈外，沒有誰能真正掌握這張弓?！被舾?。

    “弓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箭?！表n進淡淡的說道。

    “主人，為什么不讓雅琳娜小姐來制作這張弓呢？她的煉金術水平已經超過我了啊?！?/br>
    “蠢貨，這是給仙妮爾的，讓我去找雅琳娜？”

    “雅琳娜小姐不會這么小氣的?！被舾樞Φ溃骸澳?，她不是給仙妮爾制作一套龍鱗甲了嗎？”

    “她愿意給仙妮爾制作龍鱗甲，是一回事，我找到她，讓她給仙妮爾作，是另一回事?！表n進瞟了霍根一眼：“連我都不敢說了解女人，你以為自己很懂？”

    霍根呆住了，他好似想到了什么，一點點垂下頭，片刻，他又勉強笑道：“主人，我想用剩下的龍血木制作一根魔法杖，可以嗎？”

    “隨便用吧?！表n進道：“我這里還有不少?！?/br>
    “還有……不少？”霍根悚然動容，忍不住問道：“主人，難道您……找到龍血樹了？”龍血樹只能生長在龍墓中，整個世界只有兩座龍墓，一座在龍城，一座在龍域，龍城和龍域本就是禁地，而龍墓更是禁地中的禁地，如果擁有同時挑戰十幾個遠古巨龍的能力，當然可以去冒險，否則，還是老實一點好，霍根從沒聽說有誰能闖入龍墓，然后活著逃回來。

    “沒有?！表n進笑了笑：“這些都是我從一次交易中換來的?！?/br>
    “主人，那我……真的給自己制作一根魔法杖了？”霍根問道。

    “哪來這么多廢話？”韓進道：“龍血木對我沒多大用處，不給你們用給誰用？”

    韓進的語氣有些不耐煩，但霍根卻有一種極暖的感覺，他低下頭：“明白了，主人?！?/br>
    韓進伸出手，一道紫光激射而出，那張長弓在紫光的沖擊中一點點飄了起來，漂浮在半空，就在這時，房門突然被推開了，雅琳娜從外走了進來：“拉斐爾，綺麗和希爾娜她們已經到船上了，你不去看看……咦？你在做什么？”

    “我……”韓進急忙收攏神念，伸手召回紫光，干笑一聲：“我給仙妮爾做一張弓，雅琳娜，你也知道的，仙妮爾剛剛解開神之印記，戰斗力無法持久，如果真的碰上勁敵，她頂多射出兩箭，就要任人宰割了，所以……”

    “哦，那我不打擾你?！毖帕漳忍鹛鸬囊恍?，她嘴里說不打擾，但沒有離開，依然站在原地靜靜的看著韓進。

    霍根覺得有些不對頭，低聲道：“主人，那我出去了?！闭f完也不等韓進同意，便急匆匆退了出去。

    韓進還想先把‘工作’做完，然后再去安撫雅琳娜，眼角卻撇到雅琳娜不知什么時候取出了那柄金瓜錘，還用指尖輕輕撫摸著魔晶上的裂痕。

    “雅琳娜……”

    “你先忙，我不打擾你的，就在這里站一會?！毖帕漳忍痤^，又是甜甜一笑，可她眼中卻充滿了蕭索。

    韓進無奈的接過長弓，放在了桌子上：“雅琳娜，你過來！”

    雅琳娜輕輕咬住自己的嘴唇，猶豫一下，還是邁開碎步走了過來。

    韓進坐在椅子上，不由分說，一把拽過雅琳娜，把雅琳娜抱在自己的雙腿上：“雅琳娜啊，我知道你的魔法杖……其實，我早就想幫你了，但我的魔法和你的魔法完全不同，我不知道應該怎么樣制作魔法杖，真的不知道！”

    “我沒說什么呀?！毖帕漳鹊吐暤溃骸澳忝Π?，別讓仙妮爾jiejie等急了?！?/br>
    沒說比說了更嚴重！韓進有些頭疼，他突然感到很羨慕所羅門，所羅門能借用絕對的強勢讓家庭始終保持和諧，可他做不到，雅琳娜還有一些被‘改造’的可能，但仙妮爾的性格是寧折不彎的！如果說雅琳娜是舊社會的小姐，有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的柔弱，那仙妮爾就是現代的職業女性了，她需要一種平等的尊重，所以，在這方面他只能對所羅門保持高山仰止的心態了。

    雅琳娜的魔法杖已經半毀，確實比仙妮爾更需要幫助，問題是，他真的不知道怎么制作魔法杖。

    韓進長吁短嘆，他不知道說什么了。

    “你怕我生氣？”雅琳娜突然道，她的眼睛撲閃撲閃的盯著韓進。

    “你說呢？！”韓進無奈的說道。

    “嘻嘻……”雅琳娜撅起嘴，在韓進臉上用力吻了一下，其實她并不是一定要與仙妮爾比肩，只要韓進在乎她，便足以彌補她的失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