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這塊回憶碎片足以讓如今的辛越尷尬到腳趾抓地,但十六歲的他只會覺得自己穿著大一號的校服把袖子撩到手肘以上、雙手插兜的樣子帥到無以復加,能迷倒萬千少女。 “為什么?對我有什么好處?”謝金妹一開口,辛越就想,果然是那種愛學習的女生啊。 “呃?!毙猎铰牭搅瞬卦跇翘莨战堑膿p友們的窸窸窣窣聲,他卡殼了一下,目光掃過低處,只一秒就從謝金妹的帆布鞋判斷出了她的經濟狀況。 在制服統一的校園里,能滿足中學生攀比心理的不外乎那幾個部件,鞋子則是最明顯的一個。 也就是幾十倍價格的差距吧。 “我零花錢很多?!毙猎讲唤浰伎嫉卣f。 這句話回頭看來可能會帶有侮辱人的味道,但當年的辛越是意識不到的,還正中了當年的謝金妹下懷。 “好啊,把你零花錢的八成交給我,我就跟你談?!敝x金妹也看出來辛越是個有錢的少爺,她沒想到的是,她發揮想象力想象出來的八成,還不到辛越實際零花錢數額的零頭。 知道金錢對謝金妹意味著什么都是后話。 在當下的時間線上,她變成了安云暄,從她的衣著上再看不出來昔日的寒酸,大概也有莊翊出手闊綽的幫助。 “?”安云暄回了一個問號。 剛從回憶里抽離出來的辛越差點問她怎樣才愿意過來,往上一看聊天記錄,人也沒說不愿來。 他在放空中回憶了許久,沒在聽家里人吵嚷了什么,回過神來的時候莊女士掛上了滿意的笑容,莊翊又要出院子里去打電話了。 “云暄,我媽還是想盡快見你,抱歉,我壓不住我媽的性子?!鼻f翊向安云暄道歉,他沒能按照承諾把見父母的事盡力延后,他和安云暄原本是預計見完大哥之后過幾個月再見父母的。 有辛越的話在前面做了個鋪墊,安云暄對此有心理準備?!皼]事,早晚要見的嘛?!彼颓f翊說話時多用這種撒嬌的語調,但還是因為有跟辛越的對話在先,聯想到辛越那個人,她有點想吐。 “嗯……那你看看吧,最近什么時候你有空,我們再跟我媽吃一餐飯。只吃飯就行了?!?/br> “莊翊,你跟小安談談唄,現在就回去把她接回來得了!”莊女士站起來,把手當成擴音器放嘴邊朝莊翊喊道。 辛老四玩了許久血流麻將,終于打了一局好牌,興致高昂:“莊翊,你跟你媳婦兒說,來家里,四哥給她打個大——紅包!” 倆最小的侄子更是興高采烈,鼓起掌來:“新娘子!新娘子!” “什么動靜?”安云暄聽到了雜音,問。 “我媽叫我現在就去接你,我四哥說你來了打個大紅包?!鼻f翊捂著靠近大廳的左耳說,“開玩笑呢,你難得休息,好好享受假期吧,紅包你什么時候來都有的?!?/br> 安云暄來了精神,午飯后的暈碳倦意一掃而空。 她喜歡錢。她們這種窮久了的人都這樣,就算告別了拮據的日子,還是會在某個關頭發現自己非常危險地難以抵抗金錢的誘惑力。 就連被她稱為填錯了的志愿也是這樣。前十二年努力讀書卻沒有一個職業選擇教育,她對未來職業的認知局限于她的眼界,和少部分上網時間搜索來的知識,高考后填報的都是看起來體面、能賺錢的專業。 第一志愿滑檔沒有讓她感到難過,她后來了解到要成為能掙“大錢”的醫生得熬幾十年,她可能會餓死在規培期。 然而她就讀的法學也只是看上去很美,咬牙讀了才知道這是一個不輸醫學的“大后期”職業,還更依賴手中把握的資源。 還好她也不再是一個一窮二白的學生妹了。她認識了莊翊,他為人低調,從不露富,但是愿意傾盡資源給她。她掛證的律所,她的帶教律師,都算是莊翊托人給她找的。 每個月總有那么幾天,安云暄會審視自己,她對莊翊的愛情是否不夠純粹。她想嫁給他,有幾成是因為愛情,有幾成又是因為他的家庭。 她對自己說,都那么努力地從她的家里逃了出來,想為了自己謀求一個更好的環境有錯嗎?又不是不愛他。 凡事論跡不論心。安云暄每個月都能用這句話說服自己好幾次。 在打證之前她一定會把她的身體狀況說出來的,現在不是還婚期未定嗎? 可是辛越出現了。 她有了新的角度審視了自己,她就非得要在多出一層復雜倫理關系的情況下,再毅然決然地嫁給家庭環境也不算簡單的莊翊嗎? 而且一聽到能馬上拿到遲早會得到的錢就心動了。 “云暄,你要過來嗎?”莊翊輕聲問。 莊翊知道她的家庭背景,知道她的喜好,當然知道她曾經的貧窮和現在的愛財。他那人聰明得很,能問出這句話,說明他有自信把握住了她的心里軌跡。 那她還裝什么呢。 “來吧!” 安云暄決定去一次莊翊家,最好能逼自己一把,別再逃避根本性的問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