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在她還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愛哭鬼的時候，川澄律就能一邊哭一邊罵過來欺負她的人。

    讓人搞不清楚她到底是怕死，還是不怕死。

    被人恭維習慣了的鬼王，已經不知道有多久沒聽到這種直白的嘲諷了，更何況川澄律還提到了他千年以來最大的心病——懼怕陽光。

    這對于一個自得于自己是世界上最完美生物的“人”來說，是最不能接受的事情。

    “呵?！惫砦柁y無慘一揮手臂，玫紅色的眸光如同刀子一樣穿透人心，“不想活的話，我現在就可以讓你下地獄?！?/br>
    “你應該高興，至少你的死亡是由我來終結的?！?/br>
    單薄的少女杵著刀，晃晃悠悠地從凹陷之處站了起來。她好像是在突然之間放棄了抵抗，雙眼緊閉，只有眼皮在感受到對面傳來凜冽的風時，才會有微微的顫動。

    世界似乎在那一瞬間都安靜了下來。

    川澄律覺得自己聽到了千里之外的鳥鳴聲，又仿佛感受到了離自己最近的地面的呼吸聲，萬物都在那一刻有了靈魂。她握緊了朝顏，黑色的瞳孔陡然張開，難以抗拒的氣勢突然以她為中心擴散開來。

    就如同是沖擊的氣浪，一波又一波地翻起，周邊的碎石和風沙都在震動著。

    “什么——？！”鬼舞辻無慘一驚，快要觸及到川澄律身體的手臂就在這股無聲的氣浪當中被絞散。

    “她”驚疑不定地收回了只有一半的手臂，雖然傷勢很快就穩定了下來，那半只手臂也被“她”恢復了，但一時半會兒“她”竟然不敢再往前接近現在的川澄律。

    剛才的那股氣浪是什么……

    還沒等到“她”琢磨出來，川澄律的身上發生了什么變化，鬼舞辻無慘頭頂上的天花板卻突然劇烈地晃動了起來。

    中原中也竟然選擇了最方便快捷的一條路進來了！

    數不清的混凝土石板掉落下來，徑直地往鬼舞辻無慘的身上砸了過去，外面正濃的陽光也跟著立刻傾灑了下來。

    鬼舞辻無慘瞳孔放大，人就下意識地遠離了陽光所能照到的區域。

    中原中也顧不上旁邊還有沒有別人，他的視線在他“進來”之后，就瞬間定格到了川澄律的身上。

    少女身上的衣服已經血跡斑斑了，一時讓人分不清楚那上面到底是別人的血，還是屬于她自己的血。中也眼睛一縮，下一秒人就已經出現在了川澄律的身邊。

    “喂，你沒事吧？！”

    他從來沒見過受了這么嚴重傷的川澄律，準確來說，是在他護著的情況下，川澄律從來都不會遇到這樣危機的情況。

    中原中也腦子亂成了一片，一時之間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應該伸手去扶川澄律的哪里，才能讓眼前的這個人少一點疼痛。

    “……又多了一個人啊?！?/br>
    身后傳來的陌生聲音，讓中也終于找回了一絲的理智。他轉過頭來看向隱藏在黑暗之中的鬼舞辻無慘，藍色的眸子泛著冷漠的光，“是你吧？”

    轟——

    嘭——

    虎杖悠仁往前跑的動作停了下來，他看了眼剛剛又發出聲響的建筑物——這次比前兩次的動靜還要大——緊接著又眼睜睜地看著眼前的平房零零散散地，帶著四散飛起的塵土，散落下來。

    “啊，這……”少年撓了撓頭，“這應該不用我再過去幫忙了吧？”

    ……

    中原中也把川澄律打橫抱了起來，直到剛剛他才發現原來這人已經失去意識昏倒過去了。他小心翼翼地不讓自己觸碰到少女身上的傷口，但還是有些不得不碰到的地方，他就只能讓自己的動作一輕再輕。

    倒在地上的鬼正一點一點地被接觸到的陽光燙傷，附在小女孩身上的鬼舞辻無慘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走了，只剩下女孩自己一個人無力地躺在地上。

    她的身體其實早就已經透支了，因為支撐不住鬼舞辻無慘的力量，四處都是破碎的傷口。

    女孩面朝天地躺在地上，陽光從她的腳下蔓延到了她的身上，再到臉上。在灼傷得她痛苦的陽光之中，她猛然想起來了一直被自己遺忘的前塵往事。

    不，其實不應該是前塵往事。明明就是在不久之前她還是人類時候的記憶，然而這個時候回想起來，就不知道為什么感覺很遙遠了。

    女孩顫顫巍巍地伸出雙手，那個還在家里等著她放學回家的女人好像出現在了的面前。她終于想起來自己想要變強的目的，她是想要不讓mama再被那個可恨的男人欺負，不再因為那個男人哭泣來著。

    可是、可是事情為什么會演變到今天這一步的呢？

    她明明只是因為一時接受不了mama的軟弱從家里跑了出來，從那以后，好像就再也記不得回家的路了。

    她伸手，想要觸碰天上的太陽。然而還沒等到她把手臂完全地抬起來，手就已經在風中消散了，最后只留下一句類似于感嘆的低聲，“mama……”

    中原中也狀似不經意地瞟了那邊一眼，隨后收回了視線。

    第20章

    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川澄律是在港。黑旗下的私人醫院里醒來的。刺鼻的消毒水味道在她的鼻尖散不下去，反而熏得她頭疼不止。

    她睜眼就看到有醫生在她的頭頂前面晃來晃去，好像是在做什么檢查的樣子。

    “啊，已經醒來了嗎？”醫生是常負責特遣隊的那位，川澄律有過不少次探望下屬的時候見過人，就是一直記不得人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