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
第4章 搖籃曲 宓月華一天都沒有吃東西。 早上去上工時,她只喝了點清粥。鍋里已經沒有其他吃食,都被兩個侄子搶了空,冉老太每次只拿出一點米下鍋,一大家子,有人吃飽,自也有人吃不飽。 宓月華就是那個吃不飽的人。 從地里回來,她就被冉老太推倒,早產了。 難產,本就需要力氣,要不是后來孔玲拿了吃食,她可能連生下孩子的力氣也沒有。 生了大半天,終于艱難地生下一個女兒,早過了飯點。 冉家其他人,吃得飽肚,唯有宓月華還餓著肚子。 也沒有人過來問她,肚子餓不餓,要不要吃點東西? 這一大家子,似乎已經把這個剛生產完孩子的媳婦忘了。 肚子餓得,一點力氣也沒有。 到了傍晚,她的肚子已經一揪一揪的疼。 想要起來,自己去廚房弄點吃的,卻發現,連床都下不了。 實在,太疼了。 也沒有力氣。 熟睡中的冉瑩瑩,突然驚醒。 重新變成小嬰兒之后,她特別嗜睡,總是會忍不住睡過去。 她睜開眼睛,就看到自己的娘親掙扎著下床。 娘才生產完,身子虛弱得很,卻沒人照顧,自己下床? 冉瑩瑩的目光一直跟著宓月華,直到她出了屋子。 …… 外面很冷。 寒風刺骨。 江南的初春,冷到骨子里。 宓月華忍不住攏了攏身上的棉衣。 這棉衣還是丈夫寄回來給她的軍用棉衣。 綠色的棉衣,很厚實。 當時大房那邊就很眼熱。 冉老爹也眼熱。 這種棉衣,別說穿在身上,就是冬天都可以當被子蓋。 最后這棉衣,她死活護著,沒有讓其他人奪了去。 這是丈夫送給她的東西,她怎么可能給? 哪怕被罵不孝,她也不會給。 凡是丈夫給的東西,大到珍貴的首飾,小到自己做的小玩意,她都舍不得給。 哪怕就是一根不值錢的草,她都不會讓。 雨是已經停了,在她生完孩子之后,就已經停了。 但依然冷。 風呼呼地刮著,吹起她的頭發。 她將那頂軍用棉帽用力地按在頭上,不讓頭皮受涼。 月子中的身子虛得很,很容易著涼。 著涼后,也不容易好。 月子病最難治。 但。 沒辦法。 用力收緊棉衣,她吸著鼻子,慢慢往廚房而去。 她走得很慢,每走一步,都要歇一下。 下半身疼得火辣辣,每移動一步,就牽扯傷口,疼得她只冒汗。 院子里靜俏俏。 只有偶爾的幾聲風吹動常青樹葉的聲音。 大房那邊的門打開,劉松娣站在門口,雙手抱手,冷靜地看著慢慢往廚房那邊移動的身影。 冷笑一聲。 每次看到宓月華在那里痛苦煎熬,她心里就有說不出來的舒爽。 宓月華的命太好,嫁了一個那么出息的男人。 男人到這個年齡,竟然已經升到了副營長,別說在下山村,就是在整個余寧坡,那都是頭一份。 一個月整整五十六塊津貼,誰家有這份? 莊稼人,一年到頭,都攢不下五十六塊錢。 心里嫉妒得幾乎出了血。 本來這份榮耀該是她男人的。 聽說,當年要去當兵的人,是她男人。 但她男人不愿意去,后來才換了老二。 老二去了,當年就參加了戰役,聽說就被升了班長。 第三年被任命為副排長。 之后,連連升級,十年后竟升為了連長。 那可是連長啊,聽說手底下管著一百多號人呢。 如今呢,竟然又升為了副營長。 那次他回來,她看到老二身上穿著的嶄新軍裝,那么派頭,她心里的嫉妒更深了。 嫉妒得眼睛冒血 明明該是他們大房的,竟然被二房給搶了去。 這些本來都該是他男人,將來也該是她兒子的。 好在。 老天是公平了,那宓月華十年里肚子愣是一點動靜也沒有。 好不容易有了動靜,生下的也是一個賠錢貨丫頭片子。 有什么用? 那將來的一切,還不都是她兒子的? 想到這,劉松娣又舒坦起來。 有這個命,得有這個福氣去享受。 生了個丫頭片子,能有什么福氣? 早產成這樣,只怕身子也虧了,看她到時候還能生出兒子來不? “婆娘,你在看什么?”身后傳來冉春旺的聲音。 他頭也探了過來,想看看自家婆娘在盯著什么。 腦袋剛一伸出來,就被劉松娣按了回去,她冷哼:“看什么看!” “這不是你看著,我好奇?!比酱和X得自家婆娘有點莫名其妙。 劉松娣說:“好奇什么,有什么好奇的?!?/br> 已經把門關上,把外面的一切杜絕掉。 冉春旺嘟嚷一句:真是莫名其妙。 但也沒有懷疑什么,更不知道外面二弟的媳婦正艱難地想去廚房弄些吃的。 冉家,沒有一個人關心二房。 沒人關心宓月華是死是活,有沒有吃的。 更沒有人關心,宓月華這樣月子里出去,會不會得病,會不會過風。 沒人關心,還有人巴不得她死。 …… 廚房里,冷灶冷火,什么也沒有。 宓月華找了一圈,連個爛地瓜都沒有。 廚房的東西,收拾得干二凈凈,想要找出些吃的,竟然辦不到。 這一幕,都被冉瑩瑩看在眼里,她頓時心疼得如刀絞。 她娘竟然連口吃的都做不到。 冉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