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
她沉吟,又笑了一聲,四房就更不足為患了。 老四一直都在縣城里,已經成半個上門女婿,就算回家,那也跟做客似的,她怕什么? 況且,老四剛結婚不久,老四媳婦還沒懷上呢。 就算以后懷上,也不一定真能生個兒子出來。 以為誰都能生兒子? 生兒子得看命。 不是誰都跟她一樣有福,一生生倆。 …… 冉老爹還沒有走進家門,遠遠地就聽到了老伴那雷轟般的罵聲。 他眉頭緊鎖,這像什么話? 隔壁已經有鄰居探出了頭,促狹地看向他,他只覺得臉一陣火燒。 加快了步子,奔進了自家院子,將院門一關,老頭子那雙不大的眼睛此時已經圓瞪:“老太婆,你在瞎嚷嚷什么?老遠都聽到了!你還不嫌丟人?”過去拉扯她。 冉老太說:“我丟什么人?她宓月華才應該丟人!嫁進冉家十年,卻生了這么個東西,她倒好,躲在屋子里不出來,真當老娘拿她沒辦法?” 冉老爹卻已經把她拽進了屋子:“你覺得這樣不丟臉?老二在外面當兵,他媳婦懷孕七個月,卻突然早產,你想好了以后老二問起來,你怎么回答?” 冉老太心口一跳,有些心虛:“我怎么回答?是他媳婦自己不小心摔在地上,早產了,難道他還能怪我?” 冉老爹說:“老二真可能怪你,你還不了解老二的性格?” 冉老太一想,還真有可能。 老二脾氣犟,娶了宓月華后,一門心思都放在了媳婦身上,哪還管他老娘? 她頓時“哎喲哎喲”地叫開了,抹著眼淚說:“老頭子你說說,人家說娶了媳婦忘了娘,老二這是要貫徹到底啊。你說我這是造了什么孽啊,怎么就生了這么個……敗家玩意?” 冉老爹掏出旱煙管子,將煙絲放上,“叭”的一聲,點上。 “老二其實孝順著呢?!?/br> 要不,十幾年前,又怎么可能他們讓他當兵,他就去了呢? 當年他才只有十六歲啊,年齡并不合格。 但是,他們老兩口開了口,老二還是去了。 本來這名額該是老大去的。 但他們舍不得,他們老兩口將來是靠老大養老的,怎么能去? 只能對不起老二了。 老二為這個家,犧牲了這么多,如果他的孩子最后…… 他無法想像,到時候老二會怎樣的傷心。 他們再不能…… 對不起老二了啊。 老二在外面掙軍功,他們卻在家里欺負他老婆孩子? 老二能依? 他好好的媳婦交給他們,最后卻被整得早產,差點丟了命。 老二再孝順,那心也會涼。 “你以為我想這么做嗎?我這不是……沒辦法嗎?”冉老太顯然也想到了當年讓老二當兵的事,尖銳的聲音軟了下來。 冉老爹“叭叭”地吸著旱煙:“老婆子,對月華她娘倆好點?!?/br> “對她好?”冉老太的聲音又尖銳起來,“你知道柳半仙怎么說她,還有說她肚子里的孩子嗎?”她用力咬著牙,眼中噴出怒火。 冉老爹抬頭看了她一眼:“你怎么還信那個柳半仙?政府都說了,那是迷信,我不是叫你別去那了?你怎么還去?” 老婆子什么都好,就是太迷信了。 那柳半仙都讓人剃了陰陽頭了,在家里窩著哪也不敢去,老婆子怎么還敢跑去那邊? 還瞎胡鬧,算什么命? “真的!”冉老太尖著聲音,見老頭子瞪了過來,她又放輕了聲音,“老頭子,我跟你說,早在十年前,我就給老二算過,咱老二是個當官的命,將來能當將軍?!?/br> 冉老爹說:“老二現在只是個副營長?!?/br> 將軍?哪那么容易? 全國才幾個將軍? 就聽那柳半仙瞎算,手里頭的錢被騙了不少。 叫她不要去,她偏不聽。 “就是宓月華那敗家娘門害的,當年我就不同意老二娶她,老二跟我犯混,非要娶。這下好了,娶進門十年,連個蛋都不下。柳半仙可是說了,那宓月華不但克了老二的官運,她生的女兒,更是個災星,會克得老二不但連官都當不了,命都可能丟,還會害了我們冉家,……不行,我……” “胡鬧!”她話未說完,就聽到冉老爹暴喝一聲,“你盡聽那柳半仙瞎胡鬧,把好好的人說成了災星!你再這么胡鬧,我饒不了你!” 冉老太急了:“柳半仙說得不假,這賠錢貨一出生,我頭頂就被撒了一泡鳥屎,她就是個災星投生!” 冉老爹心里“咯噔”了一聲,又反駁:“胡說,這只是湊巧,迷信的話說不得,以后這樣的話別再說了?!?/br> 冉老太卻說:“反正我相信柳半仙?!?/br> 當年柳半仙說老二去當兵,能有一官半職,這不是年紀輕輕就升了副營長? 誰家這個年紀,能當這么大的官? 柳半仙說老二以后會當將軍,她絕對信。 說將來宓月華肚子里的孩子會克了老二,她更信。 今天一出生,她就頭上被撒了泡鳥屎,老頭說湊巧,她卻不信。 這孩子,邪門! “不行,我得去找柳半仙算算?!彼止局?。 冉老爹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見她執迷不悟,也懶得去管她。 …… 宓月華早產生下一個閨女的事,在冉家引起的轟動并不小。 先不說冉老太心里的天平已經打亂,就說她的兒子兒媳們,各有各的算計。 冉家總共四房,除了老二夏生和剛結婚的老小冬生,另兩房都生有兒子。 特別是大房,劉松娣一口氣給老冉家生了兩個兒子,腰桿挺得直直的,說話都響亮。 夏生因為當兵的原因,和妻子聚少離多,懷上一個孩子不容易。 除了老三一家,老大老四,都擔心宓月華生個兒子。 要知道,冉家不只老頭老太太盯著冉夏生的津貼,就是老大老四,一樣也盯著。 特別是老大家的,他是冉家的長房,如果冉夏生沒有生下兒子,那以后這錢可不都是他們的? 不分家還好,一旦分家,老頭老太太肯定跟他們過日子,那錢還不是到了他們手里? 二房結婚十年,一直沒有孩子,對于大房來說,這是好事。 二房沒有孩子,那錢最后才能到了他們手里,如果二房有孩子,或許這錢要出來,也會有點困難。 至于老四,老小老小,冉老太最疼這個兒子,自然也少不了偷偷塞錢給老四。 在宓月華懷孕之后,最著急的,其實是大房兩口子。 直到,宓月華早產,生下了個女兒,劉松娣才松了口氣。 兒子和女兒,自然是有區別的。 女兒遲早嫁出去,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那都不算冉家人,宓月華生了個女兒,并不能成為劉松娣的心頭大患。 她放心了。 以后,二房的錢,還是他們大房的。 他二叔在部隊更好,以后兒子想當兵,一句話的事。 就算以后他二叔回來,城里工作鐵板釘釘。 以后,二房的工作,肯定也是大房的。 一個丫頭而已,賠錢貨,父業子承,一個賠錢貨承什么父業? 那自然是侄子的。 …… 冉家各房,各有各的算計。 以為各自的算計,旁人不知,大家都不是傻子。 二房。 孔玲已經走了。 只留下宓月華,還有一旁睡著的小嬰兒。 屋內,安靜得很。 只有偶爾宓月華睡不著翻身的聲音。 床上,那個本該睡著的小嬰兒,倏地睜開眼睛,黑溜溜的眼睛環視四周。 又將目光看向一旁皺眉忍痛的宓月華。 伸手,輕輕抵上宓月華的身子,正輾轉反側的宓月華,頓時覺得沒那么難受了。 對上小人兒,宓月華的心頓時柔成了一團:“是不是餓了?” 小人兒“吚吚哎呀”地哼哧兩聲,被宓月華抱在了懷里,她解開了衣扣。 小人兒手輕輕地抵著她的胸口,心滿意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