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節
沈驚月回了西院,第一件事就是去同趙姨娘說此事。 趙姨娘正側躺在貴妃榻上,手邊擺著荔枝,貼身一等丫頭替她剝去果殼,細嫩甘甜的果rou剔了籽,用碎冰冰鎮著。 這還未到正熱的時候,稀罕物就一樣一樣擺了出來。 沈驚月氣呼呼的一屁股坐到趙姨娘身旁:“母親,你還吃呢?!你知道前院發生了什么嗎!” 趙姨娘哼著小曲兒,荔枝甘甜的汁水順著手指流進指縫,她伸出舌頭舔了一口,才懶洋洋的看向沈驚月:“什么事,這么沉不住氣?” 趙姨娘將荔枝用銀叉扎著送到沈驚月嘴邊,卻被沈驚月煩躁的推開:“你知道不知道那個老婆娘在削減咱們的用度?” 她與趙姨娘在自家院中說話向來難聽,絲毫不客氣。 趙姨娘慢條斯理的將沈驚月推開的荔枝送進口中,細細咀嚼著:“知道?!?/br> “知道你還這樣?!你不與父親說?!”沈驚月騰的站起身子,不可置信。 趙姨娘招手示意她坐下,睨了她一眼,語氣不悅道:“你急什么?想不想日后過上頂富貴的日子?只手遮天?” 沈驚月不明所以,緩緩坐下身子,看向趙姨娘:“這是什么意思?” 趙姨娘放下銀叉,撐著從貴妃榻上坐起,命身邊的丫頭將東西端出去,又叫她們關上了門,這才看向沈驚月。 “前些日子東洲不是下了碗口大的冰雹?砸了不少人畜莊稼。蘇氏趁著給普提寺捐香火,又給東洲捐了不少銀錢,我現下去同你爹爹編排蘇氏,不是自找不痛快?” “上次齊司馬那一事,你父親尚且心里還怨我呢?!?/br> 趙姨娘伸手替沈驚月撥開嘴角的碎發,沖她語氣低了幾分:“不過不打緊,趁著這事,我們大有文章可做,你放心,餓不死你。你且先忍幾日,叫你父親好心疼你?!?/br> 沈驚月仍不明白,蹙眉看向趙姨娘,趙姨娘勝券在握的模樣:“只要先叫蘇氏交出管家對牌,還怕日后沈府不在我們手中不成?” 沈驚月看向趙姨娘:“那您要怎么做?” 趙姨娘笑著下了貴妃榻,走到一個低矮的柜子前,拿鑰匙開了柜子,隨即從里面小心的抽出什么。 送到沈驚月面前時,沈驚月瞪大眼睛,微微發抖的接過去:“這不是銀莊的收據?” 趙姨娘笑著點了點頭,將那收據又收了回去,放進匣子中,重新坐回軟榻上道:“你放心,這段日子你只需在你父親面前吃些苦, * 背地里誰知道,我存的錢啊,夠你與我還有松兒吃幾輩子了?!?/br> 沈驚月嗅出一絲不對勁:“母親,你哪來這么多錢?”舊時光整理 趙姨娘笑著看向她眼神忽然變得格外狠厲:“這你不必管。銀莊黑白通吃,表面存通銀,私下放貸,我把這錢放進去了,他們銀莊替我打理,臨了年關,能獲利不少,也省事?!?/br> 沈驚月嚇得面色如紙,猛的站起身子,看向趙姨娘,壓著聲音急切道:“這事可是犯法的,朝廷已經嚴打許多民間私放貸款,現只有泉府才能公廨本錢,若是知道,國公府是要出事的!再不濟,被父親知道,我們誰也吃不到好果子?!?/br> 趙姨娘滿臉恨鐵不成鋼的模樣,“你這樣猶猶豫豫能成什么大事?你看你可有半點像我的女兒?你不說我不說,這事就爛在我們心里,總不至于銀莊他們自己敲鑼打鼓說他們放貸吧?” “可是母親,銀莊如何能比得過泉府?”沈驚月還是心有戚戚,繼續追問。 趙姨娘笑道:“這有何難?銀莊只需要收的利息比泉府少,自然有商戶爭得頭破血流去貸款,你就討好你父親便是,只等母親領著你與松兒過好日子吧?!?/br> 室內的聲音漸漸小了下去。 - 再觀東院這邊。 因著好幾日衛國公都沒去東院,今日下了朝,休沐時倒是難得去了趟東院。 彼時沈驚晚正在與蘇氏盤點國公府的內院之事,蘇氏在教她管家之道,沈驚晚一見衛國公進屋,心內一沉,沖衛國公蹲身行禮,乖巧的喊了聲:“父親?!?/br> 衛國公面色稍顯尷尬,沖沈驚晚面顯愧色,笑道:“哎,在與你母親學管賬呢?也是應當學學?!?/br> 倒是橫豎不提日后嫁人當如何了,沈驚晚抿唇點頭。 蘇氏卻不看他,仍在撥著算盤,同沈驚晚道:“琉璃雙耳杯你算進去了么?還有一對叼珠金蟾蜍?!?/br> 衛國公見蘇氏不怎么理睬他,干笑著想要支開沈驚晚:“晚兒,你阿兄方才回來,好像在前院找你,你去瞧瞧?” 沈驚晚剛要開口,卻聽蘇氏道:“不必,你阿兄找你當沒什么事,你同我先把這個算完,等會便要開飯了,公爺若是沒事去西院瞧瞧吧,趙姨娘來找您幾次?!?/br> 她有意惡心衛國公,分明衛國公近日都棲在西院,衛國公面色幾分難堪,卻也并未挪動步子,走上前看蘇氏撥著算盤。 年近四十的婦人,手指仍如蔥段,細膩柔荑,撥著算盤利落,仿佛舞動在算盤上。 他笑著卷起寬袖,走上前看蘇氏算一下,寫一下,再撥一下,口吻難得溫柔許多,有意討好:“瞧瞧,我們國公府還真是多虧了夫人,若是沒有夫人,這府中上上下下幾千人當是亂套了?!?/br> 蘇氏冷笑一聲:“免了,公爺的夸贊阿奴擔不起,上上下下幾千人,今日他一句,明日他一言,我可管不過來?!?/br> “無礙,管不過來 * 就不管,總歸這府里有你們看著,沒什么大事?!毙l國公的笑斂了幾分,蘇氏從未言辭這般犀利過,他已經腆下臉來討好,卻絲毫不得蘇氏語氣柔軟半分,心內不免有些氣了。 蘇氏聽完這話,一直垂著的頭適才抬起,看向衛國公:“不管?不管就任由府中私下聚賭,喝酒不成?再由著小jian小盜?” 衛國公被一頓呲嘚,也不吭聲。 又聽蘇氏道:“不過要說人多一事,我倒是有事要同您商量。府中上下千余人,實在是沒有必要,前幾日我辭了趙姨娘那邊的幾個同鄉,外戚。他們管著園木,做的實在是不好,油水全進他們袖子里,這件事你去同趙姨娘通知一聲罷,我就不去西院招那晦氣,免得要說我欺負她,苛待妾室?!?/br> 這話臊的衛國公臉上掛不住,自來妾室都是半主半奴,何來苛待一說? 便是蘇氏苛待,也是理所應當,自然惹不得外頭風言風語,尚且她從未苛待過西院,她有的,西院也自來不缺。 衛國公一見蘇氏肯理睬他,忙點頭應好,又道:“雖說是她那邊親戚,你卻不要對她有什么看法,柔兒素來心地善良,幫襯一下外家也是應當?!?/br> 蘇氏冷笑一聲,再未說話。 衛國公心道,又是惹惱了她,自己心里也多少帶了幾分氣,想:真不應該過來熱臉貼冷屁股。 再扭頭看向沈驚晚,沈驚晚卻也是那副不冷不熱的模樣,一家子人真是鬧的生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