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
沈驚晚抱著糖,不明白兒媳婦是什么意思,倚著衛國公的腿晃,奶聲奶氣問:“爹爹,我能給侯爺家做兒媳婦嗎?” 惹的大人哈哈大笑,衛國公伸手提起她的衣領,一把抱到懷里,親了口小姑娘粉嫩的臉頰:“一塊糖就給你收買了,真是丟我們沈家的臉喲... ... ” 語氣卻極為暢快。 沈驚晚抱著麥芽糖,啃得坑坑洼洼,涎水拖了一米長。 后來,也不知怎得,她在后院和安陵候府的庶子鬧了起來,他們搶她糖,一個不嫌棄口水,搶去后就塞進了嘴里,邊吃邊摳鼻。 另一個拿樹杈子沖她吆五喝六。 糯米團一樣軟綿綿的女娃娃,倒是不好惹,上去啃的粉頭小男娃哭爹叫娘。 她張嘴咬在別人屁股上,咬出了血印也不肯收嘴。 哭聲驚動謝彥辭,那年他七歲,抱著量身定制的短劍出現在桃樹下,一張臉漠然無波,冷冷看著粉頭男娃兒鬼哭狼嚎,不悅的斥道:“丟人?!?/br> 引得火力沖向了他,原先要打沈驚晚的小男孩,轉頭沖他張牙舞爪。 七歲的孩子終歸勢單力薄,縱使短劍相護。 * 他被一個更年長的男孩子壓在身下,年長的男孩子命令身邊與沈驚晚同齡的小孩踹,小男孩下了死手,一腳踹到謝彥辭鼻上,登時血流入注。 最后是新夫人發現了動靜,拉開了孩子,偏袒自家孩子,沖著謝彥辭嚴聲問責。 少年倔強,冷眼看著新夫人,縱使胸前血漬一片。 沈驚晚不會說,急的滿頭汗,指著其余兩個小男孩,罵他們壞人。 后來如何結局,她也不記得了,只記得桃花開的爛漫,小小少年站在樹下,懷中抱劍,眼神中帶著一股子不屑的傲氣,緩之又緩道:“丟人?!?/br> 她如遇神明,塵土紛揚下,一襲白衣記掛了很多年。 - 再后來八歲,這次是謝府登門。 印象里,謝彥辭很少同她說話,回回不是一轉身,冷冷的瞪著她,就是越走越快。 少年個子說長就長,他已經身形頎長,沈驚晚仍舊又矮又胖乎乎,還是個小團子。 少年走的快,身后的小丫頭腿短,只能連跑帶追,邊跑邊喊,喘著大氣:“彥哥哥,你慢點,你等等我呀... ...” 不過徒勞。 好不容易追上他,得到的也不過是謝彥辭滿臉不耐煩,狠狠地睨她,眼神中滿是警告。 沈驚晚看不懂眼色,聽不出弦外之意,只是神秘的地從袖中掏出了一個盒子,寶貝似地遞給謝彥辭邀功,臉頰通紅,滿心雀躍。 謝彥辭不接,她急了,伸手放他環著的臂彎中。 無奈,謝彥辭只能接過去。 這一打開,嚇白了謝彥辭的臉,他猛將那盒子拋進湍急的水流中,惡狠狠地怒斥沈驚晚:“你瘋了嗎!” 沈驚晚當即紅了眼,她不明白,謝彥辭為什么這么說她,好兇。 盒子中裝著一只小小的干癟枯蟲,快要破繭成蝶,她鋪了柔軟的瓣,紅綢墊底。 先生說,那只蟲子馬上就要成蝶了。 是最好看,最好看的蝶,她在家里放了很久,為的就是在成蝶前夕送給謝彥辭,讓他看到破繭的蝶。 哭到最后,她又打起了嗝,兩個人后來一路沒說話,到了門口后,沈驚晚伸著袖子擦干凈淚珠子,怕老侯爺看到她哭訓斥謝彥辭。 雖然傷心,只是她從來不記仇,心大。 到了晚上也就忘了傷心,只記得謝彥辭同她說話比上次多了,這次他說了四個字。 她快活不已,告訴銀朱,他比上次多說了兩個字。 她在武備志上算,一年能多兩個字,兩年就能多四個,三年多六個。 等到了八十八,他們會說好多好多的話,雖然她也算不過來,但是夠了,能說完她想說得很多話。 - 更深露重,料峭春寒。 那一晚的烏橋很冷,風打橋下過,如鬼泣狼嚎,吹的衣袍鼓起。 她等來了一批又一批人,內眷已經從街那頭回來了,見沈驚晚還在橋上站著,鼻尖通紅像蘿卜尖兒。 有些唏噓,問道:“小侯爺還沒來?” 沈驚晚頭埋的很低,閉著眼睛才敢說謊,她說 * :“他覺得這個鴛鴦不好看,說去買個花樣再新奇一些的?!?/br> 內眷心如明鏡,同她告了別。 內眷沒說,她在街頭瞧見謝彥辭,他身邊有位粉衣姑娘。 那一晚她等了很久。 銀朱幾次想要勸說,都被沈驚晚拂了,她固執的說:“他會來的?!?/br> 其實沈驚晚心里早已明白,過了那個時間,他還沒來,那么就是不會來了。 她明白,銀朱明白,從她面前走過的內眷也明白。 后來街上出現了巡夜的武侯,銀朱張了張口,最后還是沒說話,靜靜等著沈驚晚的決定。 僵了片刻,那處的燈籠亮光漸漸朝著這邊靠近,驅趕聲越來越大。 眼見巡夜就要朝著這邊來了,銀朱終于開了口,小聲道:“姑娘,咱們回去吧,小侯爺他肯定不來了?!?/br> 沈驚晚的眼淚猝不及防就落了下來,越來越多,像夏天的暴雨,急且密。 她哽咽,雙手掩面,單薄的雙肩顫動,那種從腳底涌上來的委屈,擊的她潰不成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