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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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奇怪。 每一步,他都走得很奇怪,有目光打量他。 無論他做什么事,都跟著他,密密麻麻的背刺,像針孔的眼睛不斷浮現一般,壘起。 全是非議。 他知道自己不受待見了。 沒關系。 他在麥克風前不知道是什么感受。 他只是照著念,念就足夠了。 一個一個字,打傷、處分,對不起……這夠了吧。 他會彌補的,他會一點點彌補的。 他是有過錯的。 他本就什么都不該,每呼吸一口都是痛,很痛,肺被一點點刺穿的感覺。 手是涼的吧。 在想。 水龍頭嘩嘩濺起的水花,白沫浮起又消失,他對著看。 不斷地浮現要是自己也一樣,什么都不用管,轉瞬即逝。也許會被人看見,被人羨慕,但現實中只會有血沫…… 他想做無憂無慮的,哪怕是一秒鐘,半秒鐘。 呆了很久。 出去,繼續接受無聲地荊棘。 地面是雪白的,混合著墻,混合著天花板,分不清楚了,什么都只散發出一種交雜的味道,嗆鼻。 他沒什么事情能做了。 已經成了只能被觀賞,非議,的一個物品。 應該是要滿足的。 他想維持,維持下去。 什么都沒發生就好,在心里抹掉就好,即便是自欺欺人地留下,時不時苦笑,他的皮rou還是存在著皮囊。 他不想要人生。 只想安定,他很簡單。 他想要沒有起伏,誰都看不見他,他就坐在那兒,站在那兒。 靈魂也許就是這樣存在。 路上的清冷蜷襲全身,像是被風挾裹。 意外地有了點暖意,縮在每一處氣息,挽回成平靜。 沒有人會等他了。 路很短,很小,細細狹狹。 走過去,沒有阻擋。 他抬頭望一下,路燈不亮,落得昏暗空冷。 他停住許久,心里什么也不想,唯獨浮現出慢慢的等待。 會亮的吧。 推開門。 母親在客廳里等著。 輪椅已然沒了光澤,徹底附上銹跡。 卻仍能倒映出一個很小很小的影子。 母親沒有動,只是放下電話。 他知道,站在那。 一個眼神,動了口,昏黃的燈光填滿了整個房間。 退學吧。 寂靜。 輪到他緘默了。 ☆、下雪 你順手挽住火焰,化作漫天大雪 ——北島《青燈》 - 路上。 雪光輕柔。 天空中朦朦朧朧的就起了一層薄霧,他抬頭,腳步漸緩。 他大概是第一次,那么想,那么想地看到一種東西,說不出來,只能描述……純潔的,美麗的,紛紛翻飛或是細屑碎碎,不停不休地連連綿綿,覆滿眼前。 總有種,淡淡的失落。 這處南方的氣溫幾近是驟降,能在無意之間就措不及防地入了冬,雖然晚了許多,但寒風卻是出人意料地強悍。 昨日還是微光泛波,今日有如一片沉底的死水,不起漣漪。 他獨自走在這路上,挾緊了一下衣,低頭。 幾乎是躲避,或他本來就該這般,沉默得不只言語,宛若靈魂也被凍上一層寒風,一點點異樣就能燙得融化。 手指冰寒,十天了,路旁的樹一如既往的片葉不落,卻是蒙著沉重的綠黑。 挪走。 傍晚行道無人,背影孤零。 他輕輕地往手間呵著熱氣,暖意抽著點點風觸及掌心,余光瞥過,一抬眼,腔間的氣息瞬間停住,像是時間剎那就凝滯一片。 一個人影,站在他面前,像雪花綻出在視野里, 少女的發絲彎起了輪廓,一絲絲,被風吹得攀上臉龐。她的目光像是波光,卻又向著同樣的一個方向,被凝視著,注視著,很像尋找著東西…… 他躲了躲目光,路邊的角落才是他的歸宿,指尖往圍巾里蹭了蹭,拉了拉,遮蓋住自己的全部。 眼睛、鼻尖、包括生命。 她的衣領外翻出細細的毛絨,頷低低地有些顯露,腳步卻不動,站在那兒。 不愿被看到,也不愿被這般螞蟻的焦凝,被層層包裹,空氣的夾層疊疊而起, 擦身而過的喜歡,漠不關心。路旁亮起的燈光照住了半邊臉,裝佯而出的冷漠那剎那自己也覺得不攻自破,心分裂成了兩個細細的小口,一個流進血液,一個流出。 感受著溫熱被凍住,無形之間的吞吐隔開了薄霧,淺淺的是屏障。 她蜷縮著手,微微側頭,埋進去半張臉。想伸手,風卻凍僵了她的指頭。 長發在空氣中胡亂地飄打,披肩、耳旁、輪廓浮現。 “噯,”她忽地轉過身來,一把拽住了他,迎面的動作卻沒什么力度,幾乎上算的是低低的哀求,“要去哪兒?!?/br> 去哪兒,他停住腳步。 眼前沒了方向,唯光忽明忽暗,抬頷。 被拉回入低沉的霧夜,蟬鳴早被凍得緘默。 他的眼前被抹開,她的臉被映得勻稱,看著他,看著他的每一寸,手間攥緊怕要失去,朦朧之中他有種錯覺。冷氣流裹住了周圍的空氣,回環,他察覺自己比周圍還要更涼一些,他縮了縮,那只手卻攥得更緊了,不愿放開。 暖意。 不是冬天來了,是她走了。 她的手在臂上,在衣角上。 灰翳蹭得滿滿當當,空氣中漂浮著,今天下雪了,落在了地上。 第一次的下雪,他所看到的,美麗的,潔白的,先前從未聞到過的淡淡的雪氣,落在了她的頭頂,落在了圍巾上,很快就融化,一小片,甚至還來不及接住便似水了。 他們什么都沒注意到,天已不再昏黃,暗下來的黑夜像水晶球的玻璃罩,晶瑩、夢幻,正如寒風刺骨,卻被擋住了去路,脊尾間悄悄的冷冽化作了絲絲抽抽的爐火。 一股暖流就這樣涌入,不抓緊,就會穿堂而去。 不知道,會不會復返。 愿意,換取一絲冰冷,他的眼睫凝上冰霜,有水慢慢滴落緘口不語,想依偎依靠感受她身上的熱量,驅散著不息,沒有什么能遮蔽,屬于他的屬于自己的,她就在那兒。 推開。 攀上他的手瞬地變得冰涼。 他垂了垂眸,有些躲避似地望向另外一邊,身體往側旁靠挨。 算了吧。 他靠在墻上,看著滿天飄落的雪花,他有些滿足了,愿望就這么簡單,甚至在冬天還未完全降臨的時刻就實現了。 「我會搬走的?!?/br> 「秦微音已經辭職了,她會帶我走的?!?/br> 埋首,很冷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