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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小夫子……平日里軟得像個糖團子,遇見危機時意志又堅韌得像戰士。 那個怪物對他做了什么?捆縛了他?而他為了拖延時間,不掙扎不蜷縮,忍著疼在云淡風輕地說話? 還是說全身都被束縛住,根本動不了了? 鴻曜緊盯著謝懷安的反應,一手扣住他的手腕,不斷輸著真氣。 “先生……跟著熱流呼吸,我知道你能聽見……” 鴻曜空出的手繼續纏繞鎖鏈。 這是一道粗細適中的金鎖鏈,除了叫人難以移動、肌膚碰到的地方感到發涼以外,不會受到任何傷害。 這是鴻曜和謝懷安重逢后就著手讓人打造的東西,沒想到真的用上了。 謝懷安眉頭緊鎖,四肢痙攣般小幅度地擺動,哀求般發出細弱的喚聲:“不……不……” 謝懷安感到束縛在加劇。 不光是腳。他的雙手、胸腹、大腿……所有的地方都纏上了鏈子,像緩慢延展的藤蔓。 謝懷安回到了血色中。 濃郁的、令人想要嘔吐的血色。 天師體內翻涌的軀體,恐怖的頭顱……就像謝懷安幼年時的噩夢,真實地在他的眼前重現。 謝懷安記得長滿不可名狀之物的血藤蔓禁錮著他,好像要與他融為一體。 他記得令人毛骨悚然的骨頭斷裂聲,和神經被刺穿般的劇痛。 白光治愈著他、暖流溫暖著他,但他太累了,想起無數交錯的透明管道、心電監護儀、動彈不得甚至沒有知覺的身體。 他的呼喚聲沒有起任何作用。 微涼的鎖鏈依舊在纏繞著他的軀體,夢中的藤蔓緊跟著不斷束縛。 謝懷安雙眼緊閉,眼角濕了卻沒流下眼淚,額頭、后背滲出大量的汗水,打濕了被褥。 他干裂的、血色褪盡的唇開合著:“不……” 謝懷安的四肢開始抑制不住地擺動。他難以呼吸,顫動著手想去攥自己的心口,卻動彈不得。 恐懼在「藤蔓」纏繞在脖頸的剎那達到巔峰“呃……” 謝懷安嗚咽著咬緊牙關,想忍過即將到來的劇痛—— “先生,快松一點,你咬得我好疼啊?!?/br> 有誰在他耳邊輕柔說話,有什么東西抵在他的唇齒間。 有源源不斷的熱流纏繞在他的心脈,為他緩解心悸和窒息的痛苦。 這是誰,這是什么? 謝懷安的呼吸回來了,胸膛急促起伏。 那個聲音還在響著:“對,放松點,我換一只手?!?/br> 謝懷安的唇舌間似乎嘗到一絲血腥味,然后馬上就沒了,有個新的東西探入他的口中,抵在他的牙齒下。 “可以咬。洗過的手,干凈?!蹦莻€人繼續說。 鎖鏈的還在響著,熱流涌動著,不斷將謝懷安的意識拉到現實之中。 謝懷安張著嘴,輕輕喘著氣,不明白發生了什么。 一直伴在他身邊的聲音又出現了:“小先生,別發呆了,你動一動手?不動的話……我也不知道我會做出些什么?!?/br> 捆著呢,一動就被絞碎了,怎么動? 謝懷安恐慌起來。 但是這個聲音太熟悉了,柔滑的、冰冷的、危險的……他好像被嚇唬過很多次,但每一次都不會受到傷害。 謝懷安屏住呼吸,渾身都繃得快發顫,一點點抬起了手。 不痛,他能動。 他是自由的…… 一只溫熱有力的手抓住了他。 有人跪伏在床上,像一只黑色的大貓。湊近他,溫熱的呼吸貼著他,陰郁地笑著。逗著他,親著他,裝作可憐兮兮地樣子。 那人笑道:“不疼吧,抱抱我?!?/br> 謝懷安的眼角濕潤了,緊閉著雙眼滑下兩行淚。淚珠飛快劃過臉頰,隱沒在鬢角。 “再多哭一點,小先生。朕幫你清理干凈?!?/br> 黑色的大貓調笑道,伸出舌尖吮吸,濕潤地親吻過他的眼淚。 謝懷安吸了吸鼻子,發出低微的啜泣聲。 他不睜眼,但是眼淚越多越多。 鴻曜耐心地親著,直到謝懷安自己偏過頭。 “不……不要了?!敝x懷安軟聲道。 “不要什么了?” “有沒有……紙?!?/br> 鴻曜高高懸著的心,終于墜回了原地。 這是謝懷安這些天和他說的第一句正常的話。 “哭花臉的小先生。你是要金紙、銀紙,還是要我的袖子?” 謝懷安破涕為笑,嘟噥了一聲:“什么嘛,大景也有這個?手帕,一張手帕,謝謝?!?/br> 鴻曜垂下眼簾,拿來早已準備好的手帕,仔細地替謝懷安擦臉,心里過了一遍的謝懷安的話。 大景也有這個?大景才沒有這個。 “你是要金斧頭、銀斧頭,還是這個最簡單的木斧頭?!边@是小夫子在廢棄馬廄里給他講的故事。 大景的啟蒙讀物是天圣真經,從沒有這些小故事。他聽得新奇,牢牢記在心里。 小夫子這話說的,就像他已經記起了一些什么,記得世界里有這個小故事,卻沒有廢棄馬廄的往事。 鴻曜幫謝懷安擦干凈臉,捏了一把謝懷安的鼻尖,晃了晃金鏈。 “先生,你享受了半天,知道我是誰嗎?” 謝懷安打了個哆嗦,張了張嘴,沒有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