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副望眼欲穿的模樣，確實與仙門中其他人完全不一樣。

    說也奇怪，其實云筠與他之前從未見面……可云筠一露頭，便看見那少年眼前登時一亮，撕心裂肺沖著他喊了一聲“恩人”！

    少年緊張得很，說話也特別快，云筠只聽了個七七八八，說是自己之前似乎救過對方——這些年來云筠救的小妖小仙乃至凡人數不勝數，云筠想了半天也沒想起對方來。

    只不過少年似乎也沒在乎，只要看到云筠就笑的見牙不見眼。

    云筠看著他，也不禁笑了起來。

    湊上前去，少年根本沒等云筠說話便拉住了他的手。

    侍從們大驚，云筠卻在背后擺了擺手不許那些人上前阻攔。

    少年也完全沒注意到別人，滿心歡喜都是云筠，然后從自己的背簍里把鄉里鄉親湊給他的土特產堆在地上。

    “都，都是給你的！”

    少年認認真真地說。

    “哇……”

    云筠也從來沒見過這些東西，很是驚奇地睜大了眼。

    而到了最后……

    少年漲紅了臉，偷偷從懷中取出了一顆鮮紅的丹核，鄭重其事放在了云筠掌心。

    “這個……這個也是給恩公的“”

    “額？這是……九轉……丹芝……”

    一直到看到這枚丹核，云筠才影影綽綽想起來，很久以前，自己似乎確實……

    但是，那，那不是一只虛茫嗎？

    可面前的少年，身上縈繞的卻是是清明仙氣——

    就像是為了回答云筠心中浮起的迷惑一般……

    下一秒，那花枝招展，略帶鄉音的小小妖仙忽而在玄真門的門前相出了原型。

    那是一只舉世罕見極其漂亮的銀龍……

    額間一抹朱紅，襯著周圍瑩瑩銀鱗，恰似云嵌丹芝，美得驚人。

    ==============

    在天門大開那一日。

    快快樂樂的鄉下小妖怪丹芝，

    如愿變成了這個世界上最美的銀龍。

    它找到了它的小仙君阿云，

    從此和他幸?？鞓返厣钤诹艘黄?。

    ——《丹芝卷·完》

    第16章

    《風雪卷》

    1

    從黑水河回到御劍宗那一日，正好遇上山門下凡人節慶。

    有熙熙攘攘人群，燈市，凡人制作的拙劣煙花。

    燃放時候能聽見那些人發出哇嗚歡呼，偷跑出來的情郎借著斑斕焰火，偷偷伸出手勾了勾小娘子的小指。

    然后兩個人都仰著頭，有些臉紅。

    樓風雪抵著窗口往下看，看那對凡間小情人看久了，隱隱約約看到兩張不同的臉。

    仿佛那兩個人一個變成了他自己。

    還有一個人……

    變成了阿云。

    2

    心神大亂。

    體內劍氣如刀。

    樓風雪倏然嘔了一口血，手臂上忽而又多了一道深可見骨的劍痕，再低頭去看那對凡人……對方卻早已不在原地了。

    3

    是啊，凡人的煙火稍縱即逝。又有誰會呆在下面一直傻傻盯著黑漆漆的天空看呢？

    也就是阿云了吧……

    傻阿云。

    也不知道嬌氣矜貴的阿云，如今在地下會不會能，會不會怕黑……

    會不會，也曾想起當初一起看煙花的他呢？

    4

    樓風雪想著想著，身上忽然又多了一道劍痕。

    侍人終于察覺到不對，連夜飛舟入了御劍宗，將樓風雪抬進雨露樓。

    然后喚了醫者來看。

    那醫者也是修仙界內有名的醫修，一進雨露樓看著床上半死不活的樓風雪頓時皺了眉頭。

    “少宗主，你如今境界不穩，體內劍氣外泄，最是忌諱心神這般劇動。情動則心魔起，你可不能再這么放縱下去——”

    “不然就會走火入魔，身死道消，對嗎？”

    沒等醫者說完，樓風雪已經開了口。

    醫者頓時噤聲。

    抬頭去看這位少宗主，只見人神色淡漠，宛若西地之冰，沒有絲毫波動。

    唉……

    醫者在心底直嘆氣。

    也不知道究竟是為了何事……讓這般冰霜一般的人，會哀慟到如此程度。

    5

    樓少宗主的病癥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御劍宗上下把這位少宗主看得極為貴重，請的醫修也不止一個兩個，但就算是大羅金仙來看，給的診斷恐怕也都一樣。

    這位樓少宗主，恐怕也早就把醫囑聽到耳爛。

    忌情，忌悲，忌怒——

    御劍宗的秘法修到最后，就是要把人修成這天道手中的一把劍。

    天道的劍，自然是所見披靡，勢不可擋。

    但是……要把一個人修成一把劍，要付出的，何止是辛苦而已。

    樓風雪天賦異稟，天資過人，年紀輕輕便已經劍道大成，在平日里自然是件好事，但那么浩瀚兇狠的劍氣納于體內，一旦遇上心緒不穩，道境崩落的時候，那些天賜劍氣，便會自然而然破體而出，將人自內而外，割得體無完膚。

    情況再差一點，就是走火入魔。

    徹底管不住劍氣的話……那人恐怕會被自己多年來修行的劍氣直接切成碎末。

    ——無人能救。

    6

    但樓風雪看著確實像是不太在乎。

    醫者跟著他這幾年，有的時候倒覺得……這位樓少宗主似乎……似乎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