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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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二更,二更在很晚 ☆、78、【78】 長安, 皚皚白雪紛紛揚揚,碎瓊亂玉。 天氣愈冷,順濟帝的身體愈差。 御醫雖沒明說, 但眾人心里都清楚,老皇帝要不行了?,F下不過是靠著珍貴藥材吊著一條性命,至于能熬多久, 全憑天命。 東宮,紫霄殿。 鎏金異獸紋銅爐里燃著百合宮香, 煙氣裊裊,殿內的地龍燒得暖意融融。 暗衛首領來到時, 一襲寬大玄色長袍的裴元徹正手持銀剪, 慢條斯理的修剪著一盆西府海棠。 那粉白相間的花兒開得正好, 珠綴一重重, 花朵飽滿, 葉片翠綠, 嫵媚多嬌。 裴元徹修剪的極為細致, 左右端詳著, 挑出那破壞美感的枝葉,一刀剪落。 見著跪在地上的暗衛, 他淡淡瞥了一眼, 旋即才慢悠悠道, “何事?” 暗衛道, “回主子,今日午后周平林去了賢王府上, 神態鬼祟,待了一個時辰才離開?!?/br> 賢王便是五皇子。 十日前順濟帝狀態稍微好了些,見嘉貴妃侍疾辛苦, 心里一感動,就給五皇子封了個賢王。 于是,五皇子就成了皇子中最早封王的那個。 經過這幾月的明爭暗斗,二皇子黨和三皇子黨早就被打得節節敗退,已然成不了氣候。 唯一還能蹦跶兩下的五皇子黨,因著封王的事,頓時又振奮了。 不少人暗自猜度著,老皇帝都這副半死不活的樣子了,還不忘給五皇子封王,是不是表明老皇帝心里還是更屬意五皇子的?沒準在他駕崩前,會留詔將皇位傳給五皇子呢? 抱著這樣的念頭,這些日子朝中又有不少官員投靠了五皇子。 周明緲的兄長,周家嫡子周平林,便是其中之一。 前世周家支持裴元徹,全因女兒嫁入了東宮。對于這一世,周平林會投靠五皇子,裴元徹半點不驚訝,反倒覺得松口氣—— 若周家安安分分,他還得尋個由頭再發落?,F在好了,他們主動投靠賢王,以為是條通天大道,殊不知是往脖子上套了根索命繩。 見暗衛依舊跪在地上,裴元徹淡聲道,“還有何事?” “回稟主子,周平林離開賢王府不久,五皇子便發出一封密信,同時派了一隊人馬出城。屬下已截獲密信——” 暗衛從袖中拿出一封密信,雙手呈上,“密信在此?!?/br> 裴元徹放下手中的銀剪,取了塊干凈的帕子擦手,再接過那封密信。 信的內容很簡單,上書:盯緊目標,勿要輕舉妄動,人馬不日將至。 信尾蓋了個戳,是五皇子的私章。 裴元徹垂眸,居高臨下的看著暗衛,“送信的探子呢?” “已經押入密牢?!?/br> “可問出些什么?” “那探子一開始還嘴硬,屬下便命人上了大刑,上到第三種,他就受不住了,坦白說這信是五皇子親自交給他的,讓他務必盡快送去肅州司馬府,交給司馬夫人周氏?!?/br> 暗衛微頓,見著裴元徹陡然陰沉的臉色,補充道,“屬下又給他上了第四種刑,依舊沒問出其他的,想來是當真不知道更多?!?/br> 裴元徹捏著手中的信,視線在“目標”兩個字上來回徘徊。 目標是誰? 肅州,周氏…… 能讓五皇子如此迫不及待派人出去,看來那“目標”很重要。 驀得,一個猜想在他心頭呼之欲出。 他猛地捏緊手指,臉色沉下,眸底劃過一抹危險的寒光。 “即刻派人去追賢王的隊伍,問清目的后,再全殺了?!?/br> “主子,殺了之后咱們的人是折返長安,還是……?” “繼續趕往肅州?!?/br> 冰冷的暗芒在眸中閃爍,裴元徹嗓音低啞,“暗中尋找太子妃的下落?!?/br> 暗衛心頭詫異,旋即鄭重應下,“是?!?/br> “你再去周府一趟,若孤沒猜錯,這幾日周明緲應當往周府寄了信……” 雖然按照周平林的性子,很有可能收到信就毀了,但裴元徹還是想再確認一下。 萬一沒有毀。 萬一那信上就寫著顧沅的下落。 他不愿放過半點關于她的線索,哪怕撲個空。 壓低了眉眼,裴元徹沉聲補充,“你全力去找便是?!?/br> 暗衛應道,“屬下遵命?!?/br> 說罷,很快離開殿內。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窗外的天光漸漸地暗了。 李貴輕手輕腳走了進來,見太子爺坐在案前,案上鋪著紙,手中執筆,幽深的目光定定的凝視那紫檀雕蕉葉紋花六角式香幾上的海棠花,仿佛想著什么。 李貴心底暗暗嘆了口氣,自陛下龍體欠安,太子爺就跟上了發條的陀螺似的不停轉,又要處理政務,又要應付黨爭,時刻防備著,同時還得盯著尋找太子妃的事。眼下又到年節,大宴小宴朝會祭祀一堆事,他安歇的時間越來越晚,起床的時間越來越早。 唉,身體吃不吃消另說,就是怕他的精神比身體先垮了。 這盆海棠花是從太子妃的瑤光殿搬來的,就擺在殿內最顯眼處,太子爺忙碌之余都會看一眼這花。 太子爺經常道,“這花在孤的手下開的多好,不用受風吹,不用受雨打,外面下雪也凍不著……” 每每這時,李貴都忍不住在心頭替太子爺接上后一句:太子妃為何不能像這花一樣,好好待在他身邊呢。 “殿下,已是酉時了,可要傳晚膳?” 裴元徹回過神,沉沉“嗯”了一聲。 須臾,他低下頭,寫起信來。 …… 是夜,暗衛帶來最新消息,昨日嫁去肅州的周府姑娘的確寄了一封家書回來。 只是搜遍了周府,也沒找到那封家書的下落,想來已經毀了。 聽到這消息,裴元徹面上表情沒有改變,只攏了下肩膀披著的外袍,淡淡道,“既然找不到信,那便抓了周平林,問他信的內容。不說的話,把他手指剁了,一根根剁,直至他坦白為止。等他坦白了,再把他舌頭割了……” 他的語調很是平淡,宛若談論天氣般,卻叫人背后陰森森的直冒寒氣。 暗衛低著頭,“可要取他性命?” 裴元徹瞇起黑眸,眼角弧度微微上揚,看起來帶著幾分笑意,“何必那么殘忍呢?!?/br> 暗衛咽下了口水,“是?!?/br> “割下來的手指和舌頭都別丟,裝起來,送去肅州司馬府上,務必讓周氏親眼見到?!?/br> 裴元徹收斂笑意,轉身從案中抽出一封信來,“將此信送去謝國公府,交給謝國公謝綸?!?/br> 暗衛應著,將信貼身放好,先行告退。 裴元徹走到窗牖旁,打開窗戶,冬日刺骨冷風簌簌灌進來,其間雜夾著些許冰冷雪花,宛若一把把尖刀劃過他的皮膚。 風越冷,他的腦子越清醒。 廊上的宮燈在風中搖曳,光線忽明忽暗。 再過不久,就要過年了。 除夕,應該是個闔家團圓的日子才對。 “來人,來人!” 他倏然揚聲,大喊了兩聲。 殿外候著的李貴聽到呼喚,瞌睡立刻散了,邊扶著帽子邊往殿內走,“太子爺,奴才在,在呢?!?/br> 一走進里殿,窗戶大開,北風呼嘯,李貴凍得都打了個哆嗦,嗓音顫抖道,“哎喲,太子爺,這樣冷的天您怎的站在窗邊,仔細凍壞身子?!?/br> 裴元徹卻渾然不覺得冷似的,精神奕奕的問道,“今年的宮燈都有什么花樣?最大的宮燈有多高?” 李貴啊了一聲,腦袋還有點懵。 這深更半夜的太子爺不睡覺,怎得心血來潮,問起宮燈這樣的小事了?莫不是被這冷風吹糊涂了? “孤問你話?!?/br> 聽到這微沉的語調,李貴立馬答道,“回太子爺,今年的宮燈還是按照往年的規制,統共做了一千零八百盞。其中最高的為五十尺,有九十九盞?!?/br> “那多無趣,除夕這樣的大日子,得熱鬧隆重,好好慶賀。傳孤的令,讓制造局再做一盞宮燈,做九十九尺的,怎樣精美怎樣來,兩日內孤要看到圖紙?!?/br> “這……”李貴遲疑片刻,悻悻道,“太子爺,離除夕還不到半月,現在做一盞九十九尺的,是不是太趕了些?” 尾音未落,李貴就感到一陣銳利目光貼著他的頭皮掃過,他腿肚子都些軟了,忙道,“趕是趕了點,但既是殿下的命令,想來能趕出來的?!?/br> 那令人沉重的視線這才挪開。 “這事你多記著些。先退下罷?!?/br> “是?!崩钯F一疊聲應下,心有余悸的退下。 裴元徹大步走到那盞西府海棠邊,昏黃燭光下,仿佛籠上一層朦朧唯美的紗衣。 他臉龐的線條稍稍柔和幾分,輕喃道,“外面天寒地凍,又危險重重,還是回來的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