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節
蕭樂扭過臉,盯著劉美苓的一舉一動,細細的觀察她的每個表情波動。 果然,劉美苓連握著方向盤的手都變的僵硬了。 “……小樂,你果然不該看那些亂七八糟的電視劇?!?/br> 蕭樂嘆了口氣,在下車前,又恢復了天真爛漫的高中生模樣。 她和母親進了一家叫禧月閣的高檔餐廳,包間里只有她們和曾志斌三人,看上去似乎是一家人般其樂融融。 蕭樂收起所有的牙尖嘴利,深埋心底的厭惡,對曾志斌笑的燦爛:“曾叔叔,您去過西市嗎?” 曾志斌銳利的目光立馬變得得意,“當然嘍,那邊有全國最多的古建筑群,在古代也是繁華都市,是個很有年代和歷史的城市……” 蕭樂雙手托著腮,一臉憧憬:“真好啊……我們學校寒假里有修學旅行,可是參團費太貴了,mama一定舍不得花那么多錢……” 她一臉慘兮兮的模樣,眨巴眨巴眼,幾乎就要哭出來的樣子。 曾志斌又是一怔,而后哈哈笑了幾聲,掏出了錢包:“沒事,想去哪兒曾叔叔都請客……” 41. 示弱 她實在忍不住了 餐桌下, 蕭樂被劉美苓警告般的踩了一腳。 她卻不為所動,接過一沓現鈔, 兩眼放光,諂媚無比的笑著:“謝謝曾叔叔,你對我真好,比我爸對我還好!” 曾志斌又是一陣得意的笑。 蕭樂佩服自己,竟然能憋著心里那口氣,裝出那么開心的模樣笑出來。 上輩子,她就是對曾志斌太直接了。在明白事情真相后,直接的表達自己的厭惡,并試圖自力更生的反抗到底, 結果失敗了。 不僅僅是失敗擺脫曾志斌, 更是失敗獨立。 直到她死, 都沒能讓曾志斌吃什么虧, 母親試圖離婚,卻在面前龐大的利益鏈時屢屢澆滅了念頭。 那時候的曾志斌謀取了母親所有的財產, 并且用這些財產打通自己的人脈,并用他的人脈關系來盡情的侮辱母親, 侮辱她們母女倆一事無成、離開他什么都沒有。 那些童話和電視劇里, 編劇們諷刺大人失去自我過于諂媚、迎合整個世界卻無法遵從內心, 與大人相反,孩子們才是純潔無瑕的。 蕭樂在死后睜開眼的那一瞬,明白了大人隱忍的意義。 大人不是失去了自我,而是為了生計、為了創造自己想要的生活, 拼命地忍耐那些會帶來麻煩和損失的東西,那些東西,或許是在侮辱人格, 或許是在恃強凌弱,沒有一種不是在逼著大人做出選擇—— 如果沒辦法迎刃接受,那就要面對迎刃滅亡。 一頓飯吃的和樂融融,蕭樂笑著笑著,眼眶就熱了。 一直以來,她都在飯桌上味同嚼蠟,強裝鎮定,每頓飯回來,躺在被窩里,總是雙臂摟緊自己,難以抑制的顫抖。 論心智,自己果然還不夠成熟穩重。 她拉著mama的手走出包間,另一只手縮在上衣口袋里,攥得死死的,疼痛卻不敢松開。 走在飯店的大廳里,蕭樂每一步都邁的艱難,落的沉重。 也許是今天胃口本就不好,也許是今天心情太糟,也許是今天說的違心話太多……反正,走出包間的蕭樂,有點犯惡心。 忽然蕭樂眼前一亮,她盯著前方熟悉的身形,那對容貌出眾的父子,令她無比激動。 “季良平!” 母親訝異的頓住了腳步,曾志斌若有所思的看著蕭樂和陌生的少年,視線觸及少年身旁的男人時明顯的震了震,又灰溜溜的縮回打量的目光。 蕭樂按捺住最后一絲即將傾瀉的惡心情緒,對母親和曾志斌笑笑:“那是我同學……不過他在實驗班,我只是普通班,但是我倆關系不錯?!?/br> 母親聽到“實驗班”時,臉色稍霽,她遠遠地對季良平和季衡微笑示意,而后招呼著蕭樂:“需要過去打招呼嗎?” 季衡也禮貌的回應了對面的男人和女人,點頭示意著。 “mama,曾叔叔,我昨天約了幾個同學一起逛書店買習題,正好遇到了季良平,先過去啦!”蕭樂不等劉美苓同意,頭也不回的奔到季良平面前。 劉美苓原本還擔心,這孩子是不是早戀了??赊D念一想,如果早戀對象是個實驗班的孩子,那也不是不可以,至少學習上還能有個幫助呢。再說了,自家孩子那么明目張膽的,怎么想季良平也不會是她的早戀對象吧? 曾志斌臨走前還和季衡遙遙的微笑頷首,做齊了全套。 他心底默默有了計較。 那個男人,絕對非富即貴。 季氏父子沒聽到蕭樂對曾志斌的稱呼,只覺得蕭樂的反應有些奇怪。 季衡瞧見自家兒子一臉懷疑的看著蕭樂,不由得笑出來:“小姑娘,上次遇見你時,你可不是這樣的?!?/br> 蕭樂眼瞧著母親和曾志斌離開,這才松口氣,她垮著臉,扯著季良平的衣袖,手都在打顫:“不好意思,我腿有點軟,我還有點想吐……” 季良平立馬變了臉色。 不等他反應過來,季衡先推著季良平,催促著自家遲鈍的傻兒子:“小姑娘都說不舒服了,快點帶人家去洗手間??!” 季良平額上冒著青筋,他青著臉帶蕭樂去洗手間,更沒能錯過老爸那張揶揄的臉。 蕭樂忍了又忍,終于忍到了衛生間的洗手池。 她趴在大理石臺面上,吐得昏天黑地,差點沒把腸子掏出來。 空氣中彌漫著說不出的味道。 季良平蹙著眉,轉身走出了洗手間。 季衡在外頭觀望著,沒料到小姑娘是真吐,吐就吐吧,自家不爭氣的傻兒子還一臉嫌棄的跑路了……就這種覺悟,怎么追女孩子? 他教育的話沒說出口,就聽見良平在問服務員要紙巾。 “請問有一次性紙杯嗎?”季良平又道,“沒有的話玻璃杯也可以,請幫我倒一杯水,稍微燙口的那種?!?/br> 季衡怔了怔,目瞪口呆的瞧見自家兒子拿著一盒抽紙、端著一杯水,大跨步的沖到洗手間的洗手臺前。 那邊蕭樂已經吐的差不多了,正捧著自來水沖臉漱口,鏡子里的小姑娘,眼圈紅紅的,還泛著淚光,狼狽又倔強。 她頭有些暈眩,忍著不適,試圖沖掉洗手池里的東西。 好在洗手池的下水管口夠大,沒怎么費勁兒的,整個洗手池又被沖洗的干凈如初……忽略輕微的氣味,的確是沒兩樣。 蕭樂有些自我嫌棄,她手撐在洗手臺上,側臉看向離開又復返的季良平,嘴邊勉強扯出一個笑:“抱歉,給你們添麻煩了?!?/br> 季良平沒吭聲,將抽紙和杯子塞進蕭樂手里,蕭樂盯著手里的一次性紙杯,薄薄的杯壁傳來的溫度灼人心肺。 她接過紙杯的手顫了顫,慢慢咽下一杯水,溫度也是剛剛好,稍燙的水落到胃里,暖的讓她鼻子發酸。 “啪嗒——啪嗒啪嗒……” 有什么東西落下來,滴在她拿著杯子的手上,滴在洗手臺上…… 蕭樂的眼前一片模糊,紙杯被捏扁也沒有察覺,攥著杯子的手壓在洗手臺上,穩住站姿。 她看不清季良平的表情,也沒注意到洗手間外頭的季衡,只是一個勁兒的落淚,沒有抽噎,只有眼淚滴落的聲音,一下接一下。 莫約過去了五分鐘,蕭樂背過身拿著紙巾狠狠擦著眼淚,又吸了吸鼻子,這才回神看向季良平:“抱歉,你們還沒吃飯吧……”剛看完一個人吐,這還怎么吃得下? 蕭樂沒好意思說出口。 平心而論,在首都遇到季衡的那次、以及這次的巧遇,季衡對她都很親切友善,那種友好不是曾志斌那般虛偽令人作嘔的。她能感受到,季衡對自己的真心實意的關切。 季良平幾不可聞的嘆了口氣,轉臉對季衡說:“爸,請幫忙安排一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