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導喊開始。

    秦不惑身體舒展開，一秒進入狀態。他赤著腳踩上第一個臺階，眼中有股超脫的飄然，仿佛五感消失，感受不到腳下冰冷刺痛。

    他一級一級拾階而上，白衣在寒風中翩然，烏黑的發絲垂到腰部，白色的衣衫仿佛即將與蒼茫大地融為一體，身旁跟著一人執筆，把他述說的罪行一一記錄下來。

    阿黎朗聲道：“罪臣深感罪孽深重，萬死難贖，有賴于楚王感化，愧疚難當，將所犯罪名一一陳列于神祠之前，大白天下?！?/br>
    他頓了頓，抿了抿蒼白的唇：“其一，不道，殺人如麻，死于劍下無辜者甚?！?/br>
    阿黎赤腳前行，腰背筆直，腳下被凍的通紅，恣意從容，聲音朗朗：“其二，惑亂朝綱······”

    現場的工作人員大氣都不敢出，秦不惑飾演的阿黎分明已經窮途末路，視線看似落在他們身上，但是在精神上卻好像遠遠超越了他們，凌駕于所有人之上，去往那神秘的無人之境。

    天上開始飄起雪花，起初是偶爾飄散的一點，衣擺緩緩滑過層層階梯，阿黎急急的喘了口氣，蒼白如紙：“······其七，罪犯謀反，先皇駕崩前，曾傳位前太子，九千歲擔心前太子上位對己不利，便假傳詔書傳位十六皇子，將前太子流放?！?/br>
    主審官和一眾官兵，圍觀的百姓轟然喧鬧起來：

    “什么？原來先皇要傳位給前太子也就是如今的楚王殿下？”

    “換句話說，說楚王殿下才是名正言順的繼承人？”

    主審官神情肅穆：“ 你說得可是真的？”

    阿黎不卑不亢：“傳位遺詔藏于九千歲府中密室，一驗便知真假?！?/br>
    此時他緩緩踏上最后一個臺階，腳凍得裂開了口子，一步一個血印，濃烈得仿佛燃燒著生命的火光，讓人不忍直視。

    像是完成了一項神圣的使命，阿黎臉色蒼白如紙，瞬間被抽去了全身的力氣，強風呼嘯而過，白袍單衣隨風鼓動，蒼白絕艷的姿容，恍如即將歷劫歸去的仙人。

    阿黎茫然四顧，似乎世間的一切都落不進他的眼中，蒼茫大地的盡頭忽然閃現一個黑影，不到片刻，黑影已經馭馬跑到眼前，阿黎的眼睛里重新染上耀眼的光彩，只是一個眨眼，一滴淚順著睫毛撲簌落下，快得就像轉瞬即逝的星子。

    剛跑到山腳下的楚星河仿佛被那滴淚燙了一下，心臟瘋狂叫囂著，不知道是他的情緒，還是太子的情緒，或者是二者都有，已經分不清了。

    “好，卡！”洪導喊，工作人員趕緊準備下一場。

    洪導開拍前曾跟他溝通過，這段到底要不要遵循原著赤腳，后來秦不惑體驗了一下，覺得如果穿鞋走上臺階，呈現出的效果會大打折扣，他最后決定按照原著來，雖然血是假的，其他的都是真的。

    現在他的腳已經凍得麻木了。

    眼淚還在眼眶里含著，秦不惑眼睛和鼻子紅通通，還沒從阿黎那種看淡生死只揣了一個太子在心上的情緒中緩過來，雙腳驀然落入溫暖柔軟的地方，他一愣，抬起眼，直直地看進楚星河星海般深邃的眼里。

    楚星河解下身上的大氅，裹住他的腿以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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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吾皇拍攝最后一幕。開元六年，九千歲被心腹出賣，招認大大小小二十七條罪名，下獄擇日候斬，據供詞，在其府中密室找到一份先皇遺詔，做實了九千歲篡改遺詔的罪名，同時，小皇帝宣布退位，前太子如今的楚王名正言順登上龍椅，再沒人敢置喙。

    宮墻門外，奢華的馬車旁，小皇帝退位后被封為寧王，白楚溪則是寧王妃。

    寧王嘆息一聲：“走吧?！?/br>
    白楚溪深深的看了一眼紅色的宮墻，她做過皇后，也當過階下囚，幾年彈指一揮間，居然有些恍惚：“王爺，你說他為什么要那么做？他明明······”明明可以不死的。

    寧王搖了搖頭：“本王以前不懂他，到了最后卻懂了，他可以為了那個人掃清一切障礙，也包括我，當日他在神祠前所陳述的條條罪狀，你當真以為是要羅列罪名誅殺九千歲嗎？九千歲已經是階下囚不足為懼，何苦大費周章？”

    白楚溪不解：“那是為何？”

    寧王眼里是恨是怨：“他的目的在最后一條罪名上，他要借著九千歲黨羽的身份告訴全天下，楚王是先皇欽定的繼承人，名正言順的皇帝，他日青史留名，只會說他是天生的帝王命，兜兜轉轉又回到了那把龍椅上，而不會說他是一個篡奪皇位的亂臣賊子?！?/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