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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才放聲痛哭起來。 老頭子兩天以后火化。 喬一成帶著弟妹們出來的時候,有人迎上來。 那人說:我,我開車來的,來接你們。這里叫車不大容易。 是戚成鋼。 四美過于訝異,竟然失去了反映,還是三麗寒喧道:多承你費心。你,現在又開出租了嗎? 戚成鋼巴巴結結地拉開車門,邊說:啊,我把書店盤掉了。還是開出租吧。跟人家合開,我是白班。不累。 葬禮過后,四美還是跟三麗回了家。 有一個晚上,那么晚了,三麗看四美屋子里還亮著燈,走過去看,四美呆坐在床上,披了條薄絨毯在身上,她的女兒小姑娘戚巧巧早依著床里側睡著了。 三麗說你怎么還不睡? 四美忽地問道:姐,我怎么心里老覺得有點怪。老頭子,說沒就沒了。我最后一次去他,那個樣子,好像還是可以拖得一時的,哪曉得第二天就沒了。 姐,四美隔了一會兒接著說:我是聽說,曲老太,那些天一直在催著老頭子辦了結婚手續呢。老頭子好像也答應了的。怎么就說沒就沒了呢? 三麗的臉藏在燈光的陰影里,半晌才答:人哪,哪里說得準呢?別想了,睡吧。都過去了。 三麗長長地嘆了一聲,都過去了。 四美熄了燈,在黑暗里睜著眼想了半夜。 不知怎么的,想起來久遠久遠的一件事。 老頭子那個時候賭了錢回來,是習慣給自己帶一份宵夜來吃的。有時是一碗辣油小餛飩,有時候是一份豆芽回鹵干,有時是一個五香茶葉蛋。從來都是他一個人自己吃的,就有那么一夜,四美起夜,拖了鞋子,睡眼朦朧,小狗似地聞著香,尋到老頭子的屋門前,從半掩的門向里張望一下。老頭子怕是手氣好,這一晚特別地和氣,招了手叫四美進屋,拿小碗撥了幾塊回鹵干叫四美吃,四美一下子喜得覺頭都飛了,呼呼地吃起來,老頭子沖著她笑。 四美忽然地,就想明白了。 這個沒有父母心腸的老頭子,自私了一輩子,突然地,就這樣,賠上了自己的老命,無私了一回。 四美在一片黑暗里突然捶打著床板壓著聲音,哭將起來。 喬老頭子死后兩個月,曲阿英等來了喬家的老大。 從給老頭子穿上老衣的那一刻起,曲阿英便知道會有這么一天。 不過她以為這一天會來得更早,然而并沒有。 她等了一天又一天。 她緊繃著的那根神經被一個無形的手拉緊又放松,再拉緊,再松開。她積聚了滿腔的憤懣,胸口脹得如一面鼓,她得為自己個兒爭一點響動??墒?,日子一天天的過,這股子積在腔子里的氣一絲絲地溜走了,曲阿英覺得自己活像一只開始漏氣的氣球。 曲阿英越發地覺得喬家的那個大兒子不簡單。他讓她自己先耗上這么一場,耗得失了志氣與斗志,然后再來對付她。她不能叫他稱了心。 所以,終于面對面地跟這喬家的大兒子坐在一起時,曲阿英是打起了十二萬分的精神的。 她甚至還替老頭子戴著孝,把一朵白毛線扎成的小花別在鬢邊,直挺著背,聳了肩,她想起多年以前,丈夫死了,也是這樣,團團的一屋子婆家人,一雙雙急紅了的眼,一副副窮兇極惡的心肝,她的身邊只得八歲的兒子與抱在手上的小女兒,那個時候她都沒有怕過,現在,她也不怕。 不過,喬家的兒女們似乎并沒有怎樣的來勢洶洶,只來了一個老大,和原先便住在這房子里的老四。 老大一成,坐了她的對面,四美坐在一張矮矮的小木凳子上。 曲阿英閉緊了嘴,打定主意后發制人。 果然是一成先開的口,出乎曲阿英的意料,他語調平和,老頭子活著時反倒沒有這么溫和過。 喬一成說:對不住了曲阿姨,要麻煩你搬個家了。我meimei要住回來,總不成她在她jiejie家住一輩子。 曲阿英微微笑了說:四美要搬回來是不?這里原本就是她的家,我哪會做那種刻薄事,我今天就叫我家女兒收拾屋子搬出來,叫四美還住她原先的屋。我女兒可以跟我在堂屋里搭床。 一成神情有點疲憊,也笑了笑,繼續溫吞吞地說:不是這個意思,曲阿姨你沒有弄清楚。我是說,這老屋,房產屬于我小妹喬四美,您以及您的家人住在這里是不合適的。 曲阿英覺得自己聲音微微發著抖,不是不怕的,但是也由不得她怕了。 曲阿英說:我跟你父親沒有辦手續,但我們終歸是事實婚姻。我們是鄉下人,但是我們也是懂法的。我是有權利繼承喬大哥的遺產的。 一成捏捏鼻梁,又笑了一下,說:曲阿姨您說得對,您是有頭腦的老人家,您是有權利繼承老頭子的財產,所以,老頭子有多少錢,您盡管拿走,我們做兒女的,從小到大,沒有受過這個父親多少的恩典,現在當然也不會爭這筆錢。但是,這房子,房產證與土地證上是我meimei喬四美的名字,不是老頭子的財產,您當然就沒有權利繼承。 曲阿英這一回真的笑了出來,哎呀,一成,你會不會記錯了呢。你看,這房產證,土地證,上面明明白白寫的是喬祖望的名字。 她拿 出兩張紙,推到一成面前,當然,這個是復印的,原件在我這里。一成,我一個寡婦人家,背井離鄉,侍候你父親一場,也不容易,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