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聽我說話嗎？”路忍皺起眉頭。

    青年輕輕“嗯”了一聲，然后不知怎么了，默默捂著臉背過身去，避開路忍探究的視線。

    “你……在干什么？”路忍有些搞不懂青年怪異的行為，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和對方存在溝通上的代溝。

    “我不想簽?！鼻嗄甑恼Z氣突然改變。

    “為什么？”路忍不解。

    “因為大家都不想讓我回來培訓吧。而且路醫生……你其實也不愿意開導我這樣的危險人物吧?！鼻嗄陳灺曊f。

    被青年直截了當得看穿了心思，路忍也不好意思坦蕩承認，他內心僅剩的那么點職業cao守讓他不得不說些違心的話來反駁。

    “你想多了，沒有這會兒事，無論是同學，還是醫生都十分希望你重回培訓——”

    “真的嗎？”青年忽然轉過身，目光滿是不信。

    “當然…是真的?！甭啡屉[隱有不好的預感，硬著頭皮說。

    “那就陪我一起去買東西吧?！鼻嗄曜旖巧蠐P，露出狐貍般得逞的笑，“證明醫生是真的很希望我回去培訓?！?/br>
    ***

    “買完東西，你就會乖乖在表單上簽字嗎？”路忍推著快要散架的金屬手推車，望著站在洗漱用區猶豫不決的青年，他們已經在這里站了快十多分鐘了。

    “當然，這是我們的約定?！庇扔握弥鴥芍谎栏嗪姓J真比較，“醫生，你覺得是薄荷味好，還是綠茶味的好？”

    “牙膏的味道都差不多吧。再說這不是你用的東西嗎？我們已經浪費很多時間了?！甭啡躺袂闊o奈，不知道尤游為什么要征求他的意見。他覺得自己的言外之意已經很明顯了，但可能是因為對方真的是個外國人，竟然完全沒有察覺到他現在不愉快的心情。

    尤游沉默片刻：“如果醫生想快些結束，那就好好幫我選擇吧?！?/br>
    路忍粗略地掃了眼林林總總的貨架，語氣敷衍：“那個桃花味的好了?！?/br>
    “甜甜的桃花味嗎？醫生的選擇真是出乎預料，我以為你會更喜歡清爽點的口味?！庇扔螐呢浖苌夏闷鹛一ㄎ兜难栏辔⑽⑻裘?，若有所思說。

    “我的喜好和你無關。如果不喜歡，你可以換其他的，不用參考我說得?！甭啡酞氉酝浦囯x開了堆滿日用品的貨架。

    路忍心情很不好。這是十分罕見的情況，他是個幾乎不發脾氣的人，但是剛剛不知怎么了，可能是青年調笑的語氣太惹人討厭，讓他產生了一種被惡意捉弄的感覺。

    總之，借用老祖宗的那套理論，從初次見面起，他就預感到自己和這位不同凡響的復學生絕對八字不合。

    “醫生，你怎么突然走這么快，也不等等我——”身后傳來尤游的聲音。

    路忍默不作聲，沒有搭理青年，悶頭將車推到了付款的地方。大概是因為心火旺，他喉嚨燥的厲害，順手從冰柜里拿了一聽藍色可樂放到付款的臺子上。

    “醫生是口渴了嗎？我請醫生喝吧?！彼坪跏歉杏X到路忍不太好的語氣，站在旁邊的尤游聲音放軟了許多。

    “不用?！甭啡讨苯訌目诖锾统鰞擅队矌?，“我不想欠你的?！?/br>
    “沒關系，我愿意請醫生喝——”

    “我不愿意?！甭啡躺钌钗丝跉?，打斷了青年還未說完的話徑直往商場外走去，他已經不想再被對方牽著鼻子走了，“尤游同學，不要忘了，今天才是我們第一次見面?！?/br>
    “第一次見面又怎么樣？”尤游付完錢快步跟上。

    “所以，我們一點也不熟，說是陌生人也沒什么區別?！甭啡剔D身注視著面前拎著塑料袋的貌美青年，冷漠開口，“就算你是外國人，來了這里，行事也該懂得分寸?！?/br>
    兩人間某種說不清的氣氛被打破，仿佛有人用指甲劃過黑板，發出牙酸的聲音。

    短暫的寂靜中，路忍親眼目睹了青年臉上賞心悅目的笑意消失不見，嘴角艱難地抿成冰冷的一線。到目前為止，他心里依舊不喜這個麻煩的復學生，但此刻忽然感覺自己說得話有點過分了。

    “分寸是什么？我不明白。不過，醫生既然說出這樣的話，那就是和其他人一樣也很討厭我，對嗎？”尤游垂著頭，茶色的碎發遮住了他的神情。

    路忍張了張嘴，盡管遠沒到討厭的程度，他最后也沒開口解釋。

    “醫生不用說了，我知道了?！庇扔蚊鏌o表情地抬起頭，望向路忍的目光不再亮晶晶的，變得平淡陌生，“你說得這些我以后都會注意?！?/br>
    “你明白就好?！甭啡贪忾_易拉罐遮掩尷尬，見兩人無話可說他轉身想離開，對方卻抬起手臂將他攔住。

    路忍抬了抬眼皮，微微攥緊拳頭，以為對方終于要顯露出真面目了。

    “醫生，不是要我在表單上簽名嗎？”尤游的聲音很平靜，“給我一只筆吧?！?/br>
    “你現在愿意簽了？”

    “嗯?！?/br>
    路忍愣了一下，沒想到對方態度變得如此配合，拿出了隨身攜帶的表單和黑色水筆。

    “我寫字不太熟練，這里沒有桌子，可以借一下醫生的肩膀嗎？”尤游打開表單，脫去筆帽。

    沒有桌子，你可以靠在墻上寫啊。路忍心里想著，最后還是點點頭默許了青年走到他的身后。

    路忍僵硬地站在原地，他能感覺到尤游將表單攤在他的后背上，還有一只溫熱的手輕輕扶住他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