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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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太后長長嘆氣,她聽到這里,就知道一切都結束了?;实勖5牡谝粫r間,趙承鈞控制了乾清宮、宮城門、皇城門,雖然外城還不知道,但是想來金陵城門也在他的掌控中。 皇帝和路權都在他手中,接下來,就看內閣的表態了。不過內閣那些老狐貍最識時務,趙承鈞大權在握,又有名正言順的繼承理由,沒人會和他過不去。 他都已經離開京城十三年了,竟然還能同時控制宦官、錦衣衛、二十六衛和五軍都督府。姚太后這一回輸的,似乎并不冤。 姚太后靠在椅背上,頭一次生出這樣強烈的疲憊感。以前和前朝后宮斗再狠,看折子再勞心勞力,她都不會生出這種自己老了的感覺。 外面傳來悠長的鐘聲,姚太后閉住眼睛,苦笑出聲。 這場耗時二十七年的斗爭,她以為她贏了,最后,還是輸給了他們。 郭沁月啊,你生的好兒子。 靖王府內,唐師師心驚膽戰地抱著孩子等。趙子誥睡得特別踏實,小嘴一咂一咂,不知道夢里吃到了什么好東西。 唐師師看著兒子,總算體會到當初趙承鈞說她沒心沒肺的感受了。唐師師嘆了一聲,再一次看向窗外。四更了,天快亮了。 唐師師正走神著,外面忽然傳來說話聲。唐師師一下子警醒,丫鬟跑進來稟報:“王妃,世子來了?!?/br> 唐師師雀躍起來的心一下子落下去,她“哦”了一聲,淡淡道:“他來做什么?” 丫鬟沒有回話,趙子詢的聲音已經停在門外:“王妃,今夜金陵城中生變。兒臣來遲,讓王妃受驚了?!?/br> 唐師師毫無波瀾,說道:“深更半夜,世子不留在屋里安慰你的兩位美妾,來我這里做什么?” 趙子詢想著女人膽怯,唐師師就算再張牙舞爪,實際上也是個女人。今夜這么兇險,她一個人待在屋里,恐怕早就嚇得六神無主了。 即便趙子詢也心慌膽戰,可是想到唐師師更害怕,直到現在還要強撐顏面,便不由生出股憐惜,不忍心再苛責她了。趙子詢說:“王妃不必慌張,有我在,必會護王府周全?!?/br> 唐師師暗暗翻了個白眼,心想你能有什么用,是能改變政變結果還是能沖鋒殺敵?今□□宮這么重要的事,趙承鈞帶走了自己的心腹,給唐師師留下最精銳的侍衛,卻沒有帶趙子詢。 可見,趙子詢在趙承鈞心中,也不是個能幫忙的人。唐師師心里這樣想,嘴上總是要留一點面子的,說:“世子有心了。不過我這里人手足夠,世子還是回去安撫周側妃吧。側妃剛剛流產,身體還沒養好,最需要陪伴了?!?/br> 本來是很尋常的話,可是落在趙子詢耳中,竟然生出些不明不白的味道。唐師師的話陰陽怪氣,仿佛,在吃醋一樣。 趙子詢心中悸動,他抬頭,看到唐師師的側影投在窗紙上,隨著燭火搖搖晃晃,溫柔又窈窕。趙子詢一時寂靜,他站在門外,沒有進門,也沒有離開。 唐師師不知道趙子詢發什么瘋,他愿意留著,唐師師也不能轟他走,索性隨他去了。唐師師坐了一會,漸漸覺得困,她掩唇打了個哈欠,丫鬟見到,勸道:“王妃,您熬了半宿了,回去睡一會吧?!?/br> 趙子詢也看到了,同樣說:“是啊,王妃安心去睡吧,外面的事情有我?!?/br> 趙子詢話音剛落,突然聽到外面有動靜。趙子詢霍然回頭,唐師師也站起來,問:“誰來了?” 一行燈光由遠及近,等到走近了,一個穿著白衣的人給上房行禮:“奴才參見靖王妃?!?/br> 唐師師聽出來這是個太監,她連忙開門,走出來問:“公公所為何事?” 白衣公公看到唐師師,笑了笑,說:“奴才奉秉筆大人之命,來給各家各戶報喪。大行皇帝駕崩,舉國同喪?!?/br> 唐師師拿不準太監的意圖,但是這種場合,跟著哭就對了。一院子的人相對哭了一會,唐師師忍著眼淚,說:“妾身哀不能語,公公恕罪?!?/br> “王妃節哀?!卑滓绿O說完,道,“奴才還得去南陽長公主府上,先行告退。王妃保重身體,勿要過度悲痛?!?/br> 唐師師應是,送太監出門。唐師師注意到,剛才太監提起南陽時,用的是“長公主”。 這個輩分很有深意。唐師師送太監走到院門,到門口時,太監突然停下,對唐師師說:“宮里的主子讓奴才給王妃傳話,主子讓王妃好好睡覺,不要胡思亂想。等明日,自有分曉?!?/br> 唐師師吃了一驚,她試探地問:“多謝,不知這位主子是……” 白衣太監態度曖昧,笑了笑,卻不肯說。他轉身就要走,唐師師急追兩步,在太監手里塞了個荷包,道:“有勞公公解憂。王爺今夜一直未歸,不知王爺可在宮內?” 白衣太監不動聲色地將荷包退回唐師師手里,笑道:“主子的事情,奴才怎么知道呢。不過王妃放心,宮里的主子們一切都好,王妃安心休息就是了?!?/br> 他說完,對唐師師拱了拱手,意有所指道:“王妃您是有福氣的人。您今夜好好歇息,等明日進宮,還有不少事要折騰呢?!?/br> 唐師師呆在原地,目送著太監遠去。趙子詢和太監的身影都看不到了,她還回不過神來。 杜鵑跟著唐師師身后,身子微微發顫,不知道是冷的還是抖的:“王妃,剛才那個公公是什么意思?” 唐師師慢慢找回身上的知覺,低聲道:“不知道?!?/br> 她確實不知道??墒撬蓄A感,趙承鈞贏了。 太監不肯說趙承鈞名諱,也不稱呼他為靖王,多半是大局落定,但是明面還沒過,故而不肯說,怕犯忌諱。要不然,唐師師一個王妃,明日進宮做什么? 唐師師定了定神,對丫鬟們說:“去將府中鮮亮的東西全部撤下來,通知全府,換喪服?!?/br> 第126章 封后 任鈺君守在屋內, 聽到丫鬟回來,連忙站起來,問:“怎么樣了?” 丫鬟臉色也很驚惶, 她湊到任鈺君耳邊,用氣音說:“報喪的公公來了, 對王妃很客氣。公公還說,明日接王妃入宮?!?/br> 任鈺君捂住心口,跌倒在座位上。過了許久, 她心口還砰砰直跳。 靖王竟然真的……她以為自己這一生已經到頭了, 萬萬沒想到,竟有山重水復、柳暗花明的這一天。 靖王若成了皇帝, 那世子……豈不就是太子? 不遠處另一間院子里, 里面的燈火也徹夜未熄。周舜華聽到趙子詢捎回來的口信,怔松良久。 伺候的丫鬟以為周舜華被嚇傻了。她將藥粥攪了攪, 放到周舜華手邊,說:“側妃,您不要太害怕,這皇家的事,什么都說不準。您一夜沒睡,身體撐不住, 先把藥粥喝了吧?!?/br> 周舜華唇邊劃過一絲苦笑, 她哪里是害怕呢,她只是太高興……以及太不甘心了。 明明只差一點, 她就可以生下孩子,母憑子貴。她有孩子, 而盧雨霏沒有, 再加上有國公府支持, 她原本應該被封為太子妃的。 可惜,現在什么都沒了。 唐師師得到宮里的暗示后,懸著的一顆心終于放下,這時候才感覺到困。唐師師知道劇情中趙承鈞稱了帝,然而書面看到總不及親身經歷,再加上時間、地點、原因全都不對,唐師師實在不敢抱太大信心。 現在,她才覺得自己重新落回地面上。唐師師回房喝了盞安神茶,將趙子誥放在自己身邊后,就沉沉睡去。 丫鬟們見唐師師睡著,不敢打擾,將屋內的燈具全部撤去,連屋外的光也用帷幔擋住,生怕攪擾了王妃睡覺。王府主院一上午都靜悄悄的,唐師師沉浸在睡夢中,完全不知外界天翻地覆。 今天一早,唐明喆從起來就覺得眼皮直跳。昨天半夜突然傳來喪鐘聲,他被外面的聲音吵醒,明明不情愿,還是要起來換燈籠、窗紙,撤去所有犯忌諱的東西。唐明喆喜歡氣派,唐家裝點的美輪美奐,金碧輝煌,于是可想而知,不符合國喪的地方有很多很多。 唐明喆被折騰了一晚上,臨到黎明才瞇了會??墒菦]睡多久,起床的時辰到了。唐明喆今日要去談生意,不能遲到,他一邊罵罵咧咧,一邊在蘇氏的伺候下換衣服。 唐明喆剛起來,腦子還不靈光。他瞧見蘇氏手里的衣服,嫌棄道:“怎么找了身這么素的?去拿我那件遍地金錦袍來?!?/br> 蘇氏溫聲提醒:“老爺,您忘了,昨夜大行皇帝駕崩,全國服喪百日,不能穿金?!?/br> 唐明喆者才想起來,對哦,皇帝死了。大清早就聽到死人,真是晦氣,唐明喆皺眉盯著眼前的衣服,嫌棄道:“算了,就這個吧?!?/br> 唐明喆換好衣服,嘴里還念念有詞:“一百日內不能婚喪嫁娶,不能吃rou,不能去酒樓。嘖……” 他后面什么都沒說,但是蘇氏和伺候的丫鬟們都知道,唐明喆在嫌麻煩。這種權力更迭跟他們是沒什么關系的,普通市井小民連宮門都沒見過,更不會對去世的皇帝有什么共情能力。 要難受,也是難受三個多月不能吃rou。 唐明喆壓根沒有往自家的方向想。在他眼里,皇帝是皇帝,靖王是王爺,壓根就是兩種身份,怎么會產生交集呢? 他去飯廳用早膳,因為起得晚,時間已經有些遲了。他頻頻看時間,不耐煩地催下人快點,一會罵小廝偷jian?;?,一會罵蘇氏辦事不力。蘇氏低著頭,即便明明是唐明喆的錯,她也沒有回嘴,一一應了。 眼看時間要趕不上了,唐明喆匆匆扒了幾口,顧不得燙,端起來吸溜吸溜地喝茶。他本來端的就不穩,這時候外面猛地炸出來一聲“老爺”,唐明喆被嚇了一跳,手一抖,嘴角被燙傷好大一片。 唐明喆站起來氣急敗壞地罵:“哪個龜孫,趕著給人奔喪呢?” 蘇氏著急,圍著他殷切地問:“老爺,燙的重不重?妾身讓人找藥膏來?!?/br> 小廝正引著一個人往里走,來人看到唐明喆正在吃飯,道:“呦,我來的不巧,打擾了唐大官人吃飯?!?/br> 唐明喆一見,正是他今日要去見的生意對象,他立刻換了笑臉,哪還有剛才的暴戾:“原來是陸掌柜,有失遠迎,快請坐?!?/br> 陸掌柜瞧見唐明喆嘴角一片紅,問:“大官人嘴上是怎么了?” 唐明喆說:“下人蠢笨,上了熱茶,我被燙了一下。不過不妨礙,陸兄,我們今日不是約好暢香樓見嗎,陸兄怎么自己過來了?” 陸掌柜笑道:“大官人,你忘了,今日酒樓不開門?!?/br> 唐明喆一想也是,國喪期間禁任何歌舞享樂。不過暢香樓不開,也該唐明喆另外找地方請客,陸掌柜怎么親自來唐家了? 唐明喆心里琢磨著,他一回頭,見蘇氏還杵在跟前,不悅地瞪起眼睛:“你在這里做什么?沒看我要忙正事嗎,快滾下去!” 蘇氏有意討好卻被呵斥,討了個好大沒臉。她頗覺丟人,捂著臉灰溜溜地離開。唐明喆一轉身,對著陸掌柜又是一臉笑意:“陸兄,快坐。我家妾室沒規矩,讓您見笑了?!?/br> “唐大官人這是說哪里話,嫂夫人賢惠持家,是興旺之兆啊?!辈恢涝趺椿厥?,往常對唐明喆愛答不理的陸掌柜今日十分熱情,他坐下后,沒說兩句,就轉到了唐明喆身上,“唐大官人,恭喜啊。我一直把你當手足兄長,沒想到官人有這么大的好事,卻不告訴小弟?!?/br> 唐明喆聽著有些懵,他是商人,最明白無事獻殷勤,非jian即盜。他在金陵人生地不熟,本是有求于陸家,為什么現在,姓陸的對他這么殷勤? 唐明喆笑著打了個哈哈,問:“在下愚昧,沒聽懂陸兄的意思。陸兄指的是什么事?” 陸掌柜一副都現在了你還和我裝的表情,擠眉弄眼道:“還能是什么事,自然是大官人的喜事。聽說現在靖王做了皇帝,要不是我家女兒在侯府里有門路,我都不知道這回事呢。恭喜恭喜,唐兄生了個好女兒,貴不可言??!” 唐明喆手里端著茶盞,徹底愣住了。靖王,皇帝?靖王不是唐師師夫婿的封號嗎? 他的大女婿,成了皇帝? 陸掌柜見唐明喆不接腔,還以為他想繼續拿架子呢。陸掌柜了然,說:“唐兄真是貴人不露相,你有這樣的女婿,還找我尋什么門路?你這是故意逗我玩呢。唐兄放心,武定橋那片地,就當我陸某送給唐兄的見面禮,分文不取,拱手送上?!?/br> 唐明喆終于反應過來了,他砰的一聲把茶盞摔倒桌上,哪還有心思關心武定橋的地,慌里慌張道:“來人,備車,去靖王府。不對,快去將夫人請過來!” 有小廝沒聽明白,問:“老爺,是大夫人還是二夫人?” 唐明喆氣得一巴掌呼到對方腦袋上,將他打了個對圈轉:“混賬玩意兒,什么大夫人二夫人的,唐家只有一位夫人!” 唐師師睡到自然醒,悠悠然醒來。丫鬟聽到動靜,挽起簾帳,笑著道:“王妃,您終于醒了。杜鵑jiejie怕小郡王吵到您,已經將郡王抱到側殿去了?!?/br> 唐師師點點頭,慢慢爬起來。丫鬟連忙在唐師師身后放軟墊、靠枕,唐師師坐好,問:“什么時辰了?” “巳時末了。王妃,您這一覺睡得可踏實,外面許多人等著給您請安呢?!?/br> 唐師師剛睡醒,腦子轉不過來,隨口問:“都是誰???” “唐家,齊家,一些住得近的王孫公主?!毖诀咝τ?,“還有宮里的司禮太監?!?/br> “司禮監?”唐師師愣了一下,驚訝道,“他們不是給皇帝披紅、代筆的么,為什么在我們王府?” “皇上有令,著他們接王妃入宮?!?/br> 唐師師倒吸一口涼氣,試探地問:“皇上是……” “正是王爺?!毖诀咝Φ?,“登基大典還在籌備,但是今日早朝已昭告群臣,公告天下,只等著登基了?;噬舷鲁谝患?,就是派人接王妃和小郡王入宮。恭喜王妃,賀喜王妃?!?/br> 唐師師呆愣良久,不可置信道:“我睡了這么久,他們就一直在外面等著?” “是?!?/br> 唐師師眼前一黑:“為什么不叫醒我!” 丫鬟為難:“皇上說了,不讓吵醒王妃。司禮監的公公們也說,讓王妃好生睡著,他們等一會不打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