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節
第46章 香 梅開二度 白梔的記憶算不上頂尖, 與普羅大眾一般,只有格外深刻的事情,能夠令她銘記在心。 比如說, 和顧維安第一次見面,他總共只說了那么幾句話, 與她交談和視線交錯的時間甚至不足兩分鐘。 但對于白梔而言,那似乎要比一整個世紀仍舊漫長。 那天的陽光,公園中的風,落在他肩膀上的葉子。 一路甜到喉間的糖果, 悠悠青草香, 云雀的鳴唱。 她都記得。 再比如說,那天, 白梔趁著醉酒而得逞的那個初吻。 顧維安的手和臂膀是熱的,似乎可以隔著襯衫燙傷了她。白梔摟住他時的胳膊都在顫抖,心跳聲劇烈而猛然,猶如重重擊落的鼓點。她分不清那聲音來源自自己還是顧維安,生澀的親吻其實沒什么感覺,更多的還是她一顆不安的心。 少女情絲大抵如此,藏在深深淺淺的悸動和心跳中。 或者說, 現在。 裙子的質地如顧維安贊賞的一般手感細膩,然而她尤勝于裙子。 書房中的燈被徹底關掉, 而另一處的燈亮了。 顧維安調低燈光亮度, 剛切換到暖色調,就被白梔指揮著切換回去。 她不要霧蒙蒙的光, 只要真實。 顧維安頓了一下,問她:“不怕?” 白梔說:“我堂堂七尺女兒,難道還會怕這種事情嗎?” 白梔的酒勁兒還沒下頭, 臉頰和鼻尖都是紅色的。此刻目不轉睛地看著顧維安,兩條腿在床邊晃晃悠悠地蕩了蕩。柔軟的裙擺將兩條腿蓋住。 她細微的呼吸,感到胸腔處微微的缺氧感。果然,無論說的再怎么若無其事,事實上,仍舊是慌亂的。 眼看著顧維安走過來,白梔又強硬地補充一句:“你要記得我方才說的那些話,否則,否則就沒有下次了?!?/br> 顧維安笑:“我明白?!?/br> 白梔看到了房頂漂亮的圖案,膝蓋觸碰到肩膀,她微微仰臉,睫毛顫顫,卻仍舊努力睜眼去看燈光,直看到燈光微微搖晃,似是被她目光嚇到閃躲。但不過一分鐘,白梔醒悟過來,如今閃躲的不是燈光,而是她。 顧維安在她臉頰上落下一個吻,進行安撫。 指腹擦過臉頰,柔軟的耳垂被捏到發紅,手指插入發間,嘗試著觸碰。 他身上的氣息很好聞,白梔閉上眼睛,有些留戀不舍。 既盼著他的吻時間再長久一些,又期待早點結束,真是矛盾的心理。 真絲柔軟如流云清水,而他似烙鐵,如剛從烈焰中剛鍛造出的刀。 顧維安的手蓋在她眼睛上,但白梔不愿,她就是如此,不管是好是壞,是痛苦亦或者愉悅,都必須要親眼看到。 顧維安拗不過她,在某些事情上,他總會展現出和他年紀相符合的遷就與容讓。 于是當白梔用力咬住他肩上的rou時,他也沒有阻止,只是低哼一聲,問她:“難受么?” 白梔沒有回答,她眼睛前似乎有一層薄薄的霧,遮住視線。只聽見顧維安一聲嘆息,伸手擦掉她眼角的淚:“瞧你這樣,讓人怎么舍得?!?/br> 白梔覺著他口是心非。 嘴上說著不舍得,實際上一點兒也不含糊。 他只會說漂亮話,可做的卻恰恰相反。 人為何如何割裂呢?明明語言溫和,但做事卻并不夠溫柔。 白梔仰起脖頸,兩只手腕被一手捏住,壓在頭頂。 眼中的燈光搖搖晃晃,被眼淚切割成無數細細碎碎的漂亮光斑。 一如窗外云與月,柔軟生澀的云朵包容著月亮,但月亮卻深埋入云層深處。晚風吹得云朵顫栗,春夜里萬物寒氣未褪,涼氣逐步侵染溫暖,最終凝結成無數水滴,從云朵中傾灑而出。 春夜落了雨。 只有前面幾分鐘細雨綿綿,后面起了狂風驟雨,雨滴打亂春初剛綻放的花朵。桃花蕊難堪驟雨驚雷急打風吹,迅速蜷縮。近半小時的暴雨過后,桃花瓣難承雨滴清露,花枝低垂,俱落了一地。 初春天氣變幻莫測,天氣預報說今夜驟雨,雨歇風未停,不過二十分鐘,陣雨又至。積攢了多日的雨水,在今夜連綿不絕地落向大地,滋潤萬物。 趴在窗臺的安平睡夢中被驚雷叫醒,狗狗搖著尾巴望了許久窗外的驟雨,敏銳的聽覺讓它捕捉到一絲哭聲。 還有重物撞擊的聲音,狗狗搖著尾巴轉了好久,最終悻悻然縮在窩中,嘴筒子蓋在腿上,狗狗安靜地等待著哭聲和雨聲一同結束。 春日暴雨,殘紅滿地。 - 白梔從沉重卻仍帶了一絲甜意的睡夢中醒來時,先感覺到的是手下溫熱。 她迷迷糊糊睜開眼睛,還沒有說話,腦袋就被顧維安按回去,貼著他胸膛。 他安撫地拍了拍白梔的肩膀:“睡吧,時間還早?!?/br> 窗簾的遮光效果極佳,白梔無法從此刻滿室暗色中判斷出正確的時間。她困且倦地打了個哈欠,選擇相信顧維安,閉上眼睛拱了拱,繼續陷入沉睡。 過度的體力消耗令她十分疲憊,她甚至無法去思考昨天究竟和顧維安發生了多么荒唐的事情。 甜夢到悠悠醒轉,白梔才將手從顧維安的身上挪開,扒拉著去摸手機。 看到屏幕上顯示的時間后,她一個鯉魚打挺—— 因難言的不適,沒能挺起來。 白梔難以置信地問:“都這么晚了?你怎么不叫我???” 已經十一點五十了啊啊啊。 饜足后的顧維安看她:“看你睡那么香,不好意思?!?/br> “這世界上還有您不好意思的事情嗎?”白梔抓狂不已,她企圖尋找自己的睡裙,遍尋無蹤。 “別找了,”顧維安說,“弄上不少東西,不能穿了。你想要什么?我幫你去拿?!?/br> 白梔摟著被子,蜷縮著身體揉小腹,悶聲開口:“我想要一件溫柔純情不失火辣、張揚熱烈中又帶了點低調樸素的裙子?!?/br> 顧維安笑:“這不就是你么?干脆別穿了?!?/br> 白梔嚴厲警告:“顧維安先生,你再這么說話晚上就別想碰我!” 顧維安順坡下驢,笑著投降:“抱歉,是我的錯?!?/br> 他去衣帽間拿了東西回來,不著急給她,低聲問:“還難受么?” 白梔將五指并攏,狠狠地戳向他的手心:“你被這么連續懟試試看?!?/br> 顧維安對安撫狂躁狀態下的白梔頗有心得,他沒有反駁此刻白梔的憤怒,只是將她的手抱住,握在掌心,輕柔地給她揉著。 他還真是好脾氣,白梔心不在焉地想,果然,男人為了一晌滿足,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來。 她還是困,好在今日是休假,白梔才得以繼續休息,放心長睡不起。 直到午飯時候,白梔才能下樓覓食,一眼看到客廳中的金發藍眼的陸程,訝然不已:“你怎么在這里?” 陸程指了指坐在沙發上喝茶的顧維安:“干爹讓我來的?!?/br> “干爹?”白梔因這個稱呼愣了一下,問,“就是你上次說喜歡看……書的干爹?” “我不喜歡舅舅這個稱呼,”顧維安端著茶杯,為妻子解釋,“程程剛出生時,有位大師說他命薄,需要認個干爹壓一壓。剛好我八字相符,便認了他當干兒子?!?/br> 白梔恍然大悟。 她雖然不信這些,但帝都許多人家對此深信不疑。 認干爹這種事情也不稀奇,就她所知,還有人認廟里的古樹做干爹呢。 陸程年紀雖然不大,但腦袋瓜極其靈活。 他看著白梔,眨巴眨巴眼睛,脆生生地問:“我是不是要叫你一聲干媽?” 白梔笑:“叫舅媽也行?!?/br> 稱呼而已,她不在乎這些。 “不行不行,舅媽聽起來和干爹不是一家人,”陸程搖頭,“干爹這么大年紀好不容易才娶到妻子,我不能破壞他的婚姻體驗感?!?/br> 白梔:“……” 這小鬼頭倒是挺能說。 顧維安姿態閑散地坐在沙發上,放下茶杯,拿了剛送來的雜志,神清氣爽:“程程說的對?!?/br> 陸程繼續問:“干媽,你今天看上去有點累哎,怎么了?生病了嗎?” 恰好顧清平扶著輪椅過來,聽到小鬼頭這么一句,也仔細看白梔的神色,問:“是哦,梔子,你看上去怎么萎靡不振的?” 白梔惡狠狠地瞪了正悠閑看雜志的顧維安一眼。 還不是這個家伙,毫無節制,毫無節cao,毫無人性。 白梔胡亂找了個理由:“因為我昨天剛做完個體無神經結締群體性副組織切除手術?!?/br> 這么一長串的名次把陸程和顧清平都繞暈了。 顧清平完全沒有聽過這種東西,他關切地問:“這是什么手術?影響身體嗎?你現在感覺怎么樣?” 陸程也被嚇到了:“干媽,你得了很嚴重的病嗎?” 顧維安合上雜志,含笑看被白梔瞞到團團轉的兩個家伙:“用你們能理解的語言來說,她昨天剛剛剪了頭發?!?/br> 顧清平:“……” 陸程:“……” 陸程是陸和清晨差人送過來的——她有事情要回西雅圖,但陸程如今在帝都念國際學校,不可能跟她一塊過去。 陸和不信任萬年單身的陸鏡西能照顧好陸程,想起來如今顧清平養傷在家,時間充裕。而顧維安已經結了婚,應當有些為人父的心理準備,便將陸程送了過來。 白梔對此沒什么意見。 再原計劃中,她今天要和廖一可去逛街,但眼下這種情況,別說逛街了,她連長時間的站立都感到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