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節
梅夫人何許人也?吏部侍郎之嫡女,名喚李曼, 生得卻是無半點曼妙之姿, 圓盤臉水桶腰, 渾圓的胳膊粗壯的腿,一人抵得身邊兩三個小丫頭。 生得高壯肥碩也就罷了,以貌譏人非是君子所為, 李大娘子的閨名也不怎么樣,兇名在外。她娘親為寶齡侯肖將軍之女。肖老將軍是個正宗的大老粗, 字都不識得幾個, 連筆桿子都不會握, 一把攥在手里勉強能寫斗大的字,無法, 寫小了, 神鬼都辨不出這團成一團的墨團是何物。肖夫人出身屠戶, 打小跟著他爹殺豬,一把剔骨刀能挽出刀花來, 還使得一對板斧,隨夫上陣殺過敵,夫婦二人乃一對雌雄雙煞, 端得兇猛無雙。 這夫婦一個粗一個悍, 哪教得出大家閨秀。肖家女之粗鄙在京中素有名聲,講究的人家都不敢娶。他們不敢娶,肖家女還不愿嫁呢,一個一個說是世家公子, 靠祖上蔭庇,肚里無半點墨,手上沒二兩力氣,就這還敢拿鼻孔照人。 不多時,肖家娘子自已瞧中了探花郎。肖將軍夫婦正愁女兒的親事,夫妻二人齊齊上陣,榜下捉婿,得知女婿未曾有婚配,雙雙大喜將人擄回了家。李探花家中清貴,被強擄去肖家后正暈頭轉向,就見一粉衣少女淺笑吟吟來送茶果,如初春豆蔻花開,他看得入神,臉上一抹紅暈。 這郎有情妾有意,肖李二家就做了親,驚掉了禹京不少貴家的下巴。李家子與肖家女婚后,過得竟頗為和諧,雖也有打有鬧,卻比尋常之家親密。 李探花官運亨通一路到了侍郎,肖家女為他生了三子一女,這一女自是嬌寵非常,李探花抱著粉嘟嘟的女兒,憶起初見娘子時的倩影,遂將女兒取名為李曼。誰知,李家這位大娘子打從吃奶到吃飯,就沒曼妙輕盈過,小時胖,大時更胖,因著父母外祖父外祖母的寵愛,性子也不大好。 李侍郎夫婦雖恩愛和睦,家中亦有一二妾室通房,也生得幾個庶子庶女。 李家的嫡庶子兄友弟恭,雖然不是同一根腸子里爬出來的,照舊頗具手足之情,李曼這個嫡女與庶妹卻是水火不相容。李曼生得肥壯,李庶妹生得裊娜;李曼粗聲粗氣,李庶妹溫言細語;李曼貪嘴霸道,李庶妹文雅溫柔;李曼喜好衣美飾,李庶妹淡然雅致;李曼好舞刀槍,李庶妹會琴棋書畫;李曼大吵大鬧,李庶妹嚶嚶哀泣。 李曼的惡名外傳全因姊妹二人在外赴宴逛園子時,不知為著什么起了爭端,李曼伸手就把meimei推進了水里。兄弟姊妹之間偶爾有些紛爭絆嘴也是常事,為利交惡,多半也是背地里下死手,如李曼這般眾目睽睽之下將自己meimei推下河的少之又少。 李曼的名聲一夕之間臭不可聞,連帶整個李家都無佳名,李庶妹這個苦主也沒博得多少同情。 李夫人肖氏是個極為護短之人,自己女兒就算生得肥胖性子兇橫,那也是圓潤嬌氣惹人憐愛。 李曼除了吃、玩、耍弄刀劍,也慕父母之間深情厚意,一心效仿,左右她在禹京是沒幾家敢娶的,不如跟她娘一樣榜下捉個玉面郎君。也不知她從哪聽得胡言亂語,狀元、探花、榜眼合該全是風流才子,俊俏少年郎,等得游街時,李曼特地揣了好些鮮花彩球去砸人,直等樓下主郎跨馬過街時挑個合意的結一段奇緣,沒想到里頭竟還有個半糟老頭,騎馬上活似個猴。 李曼深感受了欺騙,哪來俊俏玉郎?底下那仨沒一個俊的,還貌比潘安,至多貌比潘安的牽馬夫,尤其是那個半糟老頭,怎看怎礙眼,李曼惱怒之下,兜頭就將案上的香瓜砸了下去…… 好在瓜脆,換了別的什么,怕是要砸出人命來。李曼砸了人,也不管街上鬧成一團,氣呼呼地帶著小丫頭家去。 可憐梅萼清遭了無妄之災,好在他有雅量,置之一笑付諸笑談,旁人拿來打趣,他也不在意,只當酒肆中有客失了手,小事小事。害他形容狼狽?誒,此乃上天厚愛,要是失手將酒壺盤碗跌落,他焉有命在?可見得天垂憐。 李侍郎知后,背地里也贊一聲好肚量。 李曼嫁與梅萼清委實是陰差陽錯,內里有些后宅陰私,梅萼清應邀上門,糊里糊涂當了替死鬼。李侍郎暴怒之下,收拾了自己的妾,看看梅萼清端起笑商談起婚事來。 李侍郎很是喜愛梅萼清的為人才干,年歲大點又不打緊,其貌不揚又有什么干系?不過老相一點,略長幾歲嘛。自家女兒的脾性,李侍郎這個當爹眼雖瞎心里還是清楚的,不定誰吃了虧。 李曼在家暴跳如雷不肯嫁,肖氏軟語安撫,自己女兒神仙也嫁得,這個梅萼清又老又衰又窮。李侍郎難得沉下臉,怒道:“不嫁與梅萼清,便嫁園中花匠?!?/br> 李曼出嫁時真是一路淚灑嚎啕大哭,交杯酒都是和著淚咽下的,她的命何其苦,嫁了這個半糟老頭,再看看這兩頭漏風的小破院,還聽得院中一群鵝“軋軋”亂叫,頓時更加傷心了。 李曼傷心了半宿,半夜方睡, 隔日起床早就日上三竿,帶來的幾個丫頭伺侯她梳洗后,又拿來飯食,李大娘總算發現:自家的夫君竟是不見。她不愿嫁是一回事,夫郎不拿她當事那是另一回事。問家中老仆竟也是不知。 李曼坐廊下,昨晚哭紅的眼紅腫未消,瞪著園中那群一邊亂叫一邊在院中留下一地臟污的白鵝,梅萼清還是不見了蹤影,真是……豈有此理。 梅萼清外出回來,到門口,鼻端隱隱rou香,推門一看,老仆蹲在門邊瑟瑟發抖,他養的那群生蛋鵝擠在院中一角也是瑟瑟發抖,他新娶的娘子大馬金刀坐在院中,幾個丫頭忐忑不安地搬柴架火,火堆上架著一只烤得焦香冒油的肥鵝。 “這……” 李曼掀掀眼皮,她喜濃妝艷抹,眉翠腮紅,坐那與母夜叉差不離,一伸手揪下一只鵝腿,蹬著腿,怒問:“你死哪去了?” 梅萼清看看自己的瘦胳膊腿,再看看李曼威武雄壯的身形,咽口唾沫,小心道:“娘子,這鵝家中養著生蛋……” “嫁與你連只鵝都吃不得?”李曼冷哼。她的丫頭快哭了,偷偷藏起染著鵝血殺鵝的利刀,另一個丫頭將一畚箕的鵝毛飛快地端走。 梅萼清想起自己老丈看自己的目光,長含歉疚隱憂,未成婚時自己每去李家,老丈人恨不得搬空庫房,自己的幾個舅兄待自己也是份外親密,滿含愧意。這…… 唉!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還能如何? 梅萼清看著那只鵝,自己親手所養,不過幾個時辰不見,就折在了娘子手中,自己……自己還得去廚下取出一包香料,細碾后抹在鵝身上,好叫它更加美味一些,以討娘子的歡心…… 雞飛狗跳磕磕絆絆中,梅萼清竟也與李曼過了下去,李曼善妒又兇還不講理,動不動就喊打喊殺,常行荒唐之舉,辟如一面嘲笑梅萼清窮酸,一面又把梅萼清的那仨瓜兩棗,一日給個十文錢應急。 李大舅得知妹子干得這事后,羞躁不已,上門勸告。 李曼振振有辭,道:不宴不請的要好許銀子在身上做甚?莫不是吃花酒?你是男兒家自是幫男兒家說話,說不得還要勾你妹夫去賞花呢。 李大舅臉都氣青了,回頭找到梅萼清,搜出妹夫的荷囊,數出八個銅鈿來。他妹夫也是倒了血楣,被他爹給坑了,娶了自家妹子這般悍婦。為免妹子行事過分,二人和離,李大舅愣塞八兩銀子給梅萼清。哼,妹子只給妹夫八文,自己就給八兩。 李曼得知怒不可遏,急奔回家與兄長大打出手。 李大舅日日提心吊膽,生怕哪日梅萼清挨不過,將自已meimei掃地出門,不曾想這一年年的,竟安穩。李曼兇歸兇,對自家夫君卻也極為維護,哪個同僚敢跑來說三道四陰陽怪氣的,李曼辟手就能逮住人一通死捶。 梅萼清遠赴棲州,李曼也隨夫來了這鳥不拉屎的偏遠之地,不出一月梅縣令家有母夜叉之事人盡皆知。 這趟李曼在家得知梅萼清已然回了棲州,不知什么緣故久久不肯歸家,怕不是被什么小妖精給纏???一路殺將過來,帶著殺氣騰騰的幾個仆婦,敲開了府衙門的大門。 什么宋通判、樓知州,敢叫梅萼清學壞,全是她的死仇。 梅萼清曾有個舊同窗,擅畫美人,性子嘛…擅畫美人也好美人,見了梅妻,深覺自己同窗日子凄苦。此人也是多事,回去就買了一個纖纖腰的美貌丫環連帶身契一同送與了梅萼清。 這一著驚得獅吼虎嘯,梅夫人一巴掌打得美人梨花落雨,回頭將那同窗堵在家中,拎起竹杖打得他抱頭鼠躥,一月都羞于見人。 同窗過后越想越氣,這世上竟有如此悍婦,好男不跟女斗,他打是不敢打的,罵也是不敢罵的,不得法之下便作畫一幅送與梅夫人以示賠罪。畫卷上身形肥碩的梅夫人扶著三個小丫頭,同窗又宣稱梅夫人風姿盡現紙上,無一誤筆。 梅夫人接了畫后,還挺高興的。梅萼清看了看,想了想,一邊是同窗一邊是枕邊人,他又向來畏妻,還是老老實實道:“娘子,那廝罵你呢?!睍r下畫人像,以示尊卑,特意將侍婢小廝的身形畫得小于主人家。那同窗說無一誤筆,自是譏誚梅夫人肥碩熊壯。 梅夫人厚實手掌一掌拍在桌案上,將那細腿桌拍得塌了半邊。這一而再再而三的,當她好欺?梅夫人盛怒之下挑唆同窗的娘子,將那同窗的美人嬌娥,賣個一干二凈,回頭還送了一個能打能罵的婆子給他、她又好著紫穿紅,人群中遠打遠一個紅色的高大肥壯一人抵得兩三個丫頭的身形便是梅,在棲州名頭怕是比梅萼清還要大,可謂兇名在外。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0-05-02 00:02:37~2020-05-02 23:57:5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石不害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千千齋 5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103章 梅夫人李曼上門時,衛繁正領著一眾丫頭點蟲香熏蟲子呢。棲州天暖, 全是蟲子, 天上飛的, 地上爬的,花間藏著的,大的小的, 長翅膀的沒腿的,咬人的張網的……磚縫墻角還藏著巴掌長通體黑紅的蜈蚣。 樓淮祀就倒了霉, 他膚白rou細, 極為招蟲子, 一叮一個鮮紅的疙瘩,一夜睡醒, 身上臉上好些紅點, 衛繁直心疼, 她樓哥哥生得美貌無雙,竟被蟲子咬成了這德行, 趁樓淮祀去牢中找索夷族的那個木葛出氣,叫綠萼等人將屋子里里外外熏一遍。 這一熏,連人帶蟲都熏跑了大半, 內院煙霧繚繞立不住人, 一干仆婦不得不擁著衛繁去了前院。 綠萼等人在里頭蒙了口鼻,越熏越是心驚,這蟲香是瘦道士與老太醫調制,熏了沒多時, 大的長的蟲子暈頭轉向爬將出來,小的細的紛紛掉落在地,拿掃帚一掃,黑壓壓一大捧,看得人毛骨悚然。 綠蟻見后,生怕蟲香有毒,氣味沒散盡前,說什么也不許衛繁回內院。衛繁只得在前院打發長日閑閑,一眾仆婦見她無趣,特意尋了個說書的說起民間怪志來。 衛繁還叫廚下炸了一大盤子的見風消,倒了蜜酒,聽得入迷吃得高興,女說書人正說到緊要處,就聽得大門外呯呯幾聲,將一院人嚇了一跳。這,她們正聽到女鬼敲門尋那負心漢呢,怎么自家大門也響敲門聲? 守門的仆婦膀大腰圓獅鼻豹子眼,力氣與膽氣齊飛,什么女鬼難鬼的,敢來鬧事,頭都給擰下來,將門一開,與李曼撞了個面對面。二人心里都是一咯噔:眼前這人當得虎背熊腰。再看眉眼:撲面而來的兇煞之氣啊。當是同道中人!對內管得夫婿,對外掐得鄰舍親戚。 仆婦看李曼順眼,李曼看仆婦合意,能用這等仆婦的女主人定然無半分的矯情。 “這位娘子不知是何名姓?” 李曼道:“我是梅縣令的娘子,有事來尋你們主人家?!?/br> 衛繁聽到動靜,捏著一片見風消從涼榻上彈起來,梅老伯的娘子,那是自家人,不能怠慢。迎出來一個撞面,衛繁默默地將見風消塞進嘴里,咽進肚中,梅……梅大娘?梅嫂嫂……真心高壯啊,切一條腿下來能比自己的腰粗,再看年歲,比梅老伯似乎小好些,叫大娘不大合適啊。 李曼低頭看著衛繁,她本意是來吵架,看著衛繁這小身板與稚氣未脫的臉,腮幫子隱隱作疼:這……還是小丫頭片子呢,小臉白嫩得如桃子,細細的絨毛、微微的粉,天真爛漫疑似有奶味未消。和她吵,有勝之不武之嫌。 衛繁糾結了半天,終于拿定了主意,笑喚道:“可是李家jiejie?”還是不從梅老伯那邊依著輩份年紀叫人吧,從李家那邊叫,不出錯。 李曼最討厭當jiejie了,她的那幾個庶妹,要么討厭的,要么是尤其討厭的,沒一個能討得她歡心,但衛繁這一聲jiejie,她聽得還是很樂呵。無他,自來棲州,江上風加上毒日頭,李曼自覺一年能老好幾歲,上好的脂粉都添不回過往青春年少。衛繁叫她jiejie,眼光好,識趣啊,摸摸自己的臉,可見未老呢。 “你既叫我jiejie,托大,我就應下了?!崩盥ζ饋?。 衛李家并無交情,在禹京雖都是有頭有臉的人家,彼此不過知曉一二,兩家一年也難得碰到幾回,他鄉相遇,再不熟也有別樣的親熱,說了幾句話就有故知之感。 上衛繁招呼李曼就座,又笑著問:“李家jiejie喜愛吃茶還是吃蜜酒還是酪漿?” 李曼一屁股坐在涼榻上,擠得榻腿咯吱作響,她一路行來,口干體燥,道:“你家可有冰沒?要是有冰,上點冰涼的果子與涼酪?!?/br> 衛繁想了想,笑道:“井里有湃著的果子,卻沒有冰?!?/br> 李曼嘆口氣,一揮手:“想來也是沒有,棲州這鬼地方,冬日連雪都不下,哪來得藏冰,浸涼的鬼對付著吃吧?!?/br> 衛繁便叫端上湃涼的果子與一些吃食,很是過意不去道:“本來是我去拜訪李家jiejie的,只家里不曾收拾好,還亂糟糟,只好先擱下了?!?/br> “不打緊,我看你你看我,差不離?!崩盥笃鹦l繁的嫩胳膊,斜著三角眼,又掐一把她的臉,“你這生得嫩得豆腐似得,怎隨夫來了棲州,叫你知曉,有你好果子吃。這棲州要吃的沒吃的,要玩的沒玩的,要看的沒看的,你看這棲州城,一條破街幾間破屋,到外頭逛逛都沒個興致?!?/br> 衛繁甜甜一笑:“不是說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嗎?我夫君在哪我就在哪?!?/br> “放屁?!崩盥艘粋€老大的白眼,“你夫君做賊你也去偷?他去街上要飯你也拄根拐討錢?什么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的?全是騙女人的話,你看這王寶釧守寒窖,陳世美就拋棄糟糠妻,女子就貧寒不棄,男子登高就休妻……” 衛繁一愣,拉拉李曼的衣袖:“李jiejie,陳世美好似也被砍了頭?!?/br> 李曼嫌棄道:“越看你越你,古往今來王寶釧不知凡幾,陳世美也不知凡幾,砍陳世美狗頭的官卻只得一個?!彼舆^丫頭送上的鮮果,咬了一口,教訓道,“聽jiejie的,別聽什么嫁雞隨雞嫁狗隨狗,這夫君不好,先管,管不好就棄,還隨他,做得什么黃粱美夢?!?/br> 衛繁只得臉上端著笑,軟聲道:“可是我夫君待我很好?!?/br> “好就做夫妻唄?!崩盥?,“我只叫你休信他,休隨他,休對他言聽計?!?/br> 衛繁幾時聽過這種驚世駭俗之言,琢磨一會,道:“除去隨了我夫君來棲州的,余的事,我夫君都是聽我的?!?/br> “哦,那你倒有運道,你這個夫君不錯?!崩盥涞?。她三兩口吃了果子,又拿了一下,問,“你們幾時到的棲州,老梅可是隨你們一同回的?” 衛繁不疑有他,點頭道:“梅老……梅大哥與我們同船回的,到了快十日了?!?/br> “十日了?”李曼手上一個用力,手里的脆梨喀碎碎成幾塊,汁水淌了一手。 “這果子藏了一冬,藏壞了?”衛繁慚愧不已,叫綠俏打水。 李曼洗凈了手,她是葷腥不忌口無遮攔的,擠出一個笑:“衛家meimei,你們這船上有沒有帶的花娘啊,伎人啊,美貌的丫頭???有沒有哪個跟你梅大哥走得過近的???” 衛繁傻氣未脫,老老實實答道:“李家jiejie,我們的船上哪會有花娘伎人?美貌的丫頭?除了我身邊的四個丫頭,再也沒別的人了?!?/br> 李曼將心放了一大半,抬眼看看俏生生的綠俏,將嘴一撇,道:“我看你這幾個丫頭不好?!?/br> 在旁給衛繁添蜜水的綠俏氣得柳眉倒豎,在心里求遍東西神佛,將李曼咒了個遍。 衛繁護道:“李家jiejie,我的丫頭可好了,她們都是與我一道長大的?!?/br> “你怕不是個呆子?”李曼摁不住自己的脾氣,扯過衛繁,低聲道,“jiejie告訴你,什么賢惠啊大度啊,都是那些臭男人寫了詞編了書能騙人的,通房啊丫頭啊妾室一個都不許有。我看了看啊,你使喚的侍婢,除了跟前頭四個的都不錯?!币粋€比一個兇,一個比一個丑,一個比一個老。 衛繁兩頰漲得緋紅,忙道:“沒有沒有,我的丫頭以后都是要婚配的?!彼X李曼說得話頗有交淺言深之意,便也愿說私密的話,“那些仆婢,是我阿娘給我尋的陪嫁?!?/br> 李曼一拍巴掌:“侯夫人這事辦得爽心痛快?!?/br> 衛繁憨笑,她娘親給女兒陪嫁了一堆粗仆做細活,沒少遭人詬病,也就一個李曼拍手夸贊??淞怂镉H,也算夸她。衛繁覺得自己與李曼更加貼心了。 李曼慣來直來直去,從不搞迂回婉轉:“老梅可是寄住在meimei家?與妹夫吃酒去了?” 衛繁搖頭:“梅大哥一路行來我老師相談甚歡,到棲州后也是與老師一道,聽聞常與老師在棲州城看各樣民俗?!?/br> 李曼不耐煩:“你老師又是什么人?” “我老師姓俞,是我兄長的先生,也是我夫君的師叔。老師知道的可多了,天文地理,雜談玄說,就沒他不會的?!毙l繁滿心欽佩道。 李曼遂點了下頭:“這倒合老梅的脾性,可不就愛讀書寫字下棋嘛?!蹦樢话?,又道,“從來文人雅客最是風流多情,你老師是不是有好些紅顏知己?” 衛繁呆了呆,搖了搖頭。 李曼看她一團孩子氣,估摸著這姓俞的就算有相好的,在學生跟前也是裝腔作勢、不露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