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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紈绔夫妻在線閱讀 - 第47節

第47節

    許氏一邊應一邊肚里打鼓,賢惠歸賢惠,就算未來女婿身邊有人,好歹也要掌掌眼,萬一弄個妖精似得在身邊那還得了,再想想路遠山高、鞭長莫及,真是令人放心不下。

    于氏日日與家中的一窩小妾斗,早練就一身神功,很是看不上嫂子的憂慮,出主意道:“什么大不了的事。依我說,咱們家繁繁年小,還不知事呢,能懂什么?鮮鮮靈靈枝頭新桃。還得我們這些熬得昏濁發黃的魚眼珠幫她搭搭手。這種事,從來沒有千日防賊的,防也防不住,只是,門啊窗啊的總要關關好。侄女婿這一上任,身邊總要伺侯的人,婆子啊、丫環啊、吃穿灑掃哪樣離得人?咱家先下手為強,先塞個十個八個的下人給他,寧可富余,也不要缺了,干吃飯不干活也不算是事?!?/br>
    許氏聽得連連點頭。

    于氏得意,又笑:“更別挑生得好,揀那些有年紀的、不周正的,眼小鼻大粗臉皮的,腰圓手糙死腦殼的。既是做活,就老實洗衣疊被去?!?/br>
    “弟妹說得甚是?!痹S氏又有點擔憂道,“這平頭正臉的也放一二個在身邊,不然客來來個粗婆子奉茶,好似有些不雅?!?/br>
    “唉喲!嫂嫂你這個丈母娘倒生這閑心?還顧及臉面?這不是擔心吊死鬼不死,棺材蓋不緊嗎?你女婿是去做官的,又不是請客吃飯,要什么好看的丫頭掙臉面?!?/br>
    “再說了,生得好的丫環算什么臉面?這要算臉面,衛笠豈不是有一車的臉?嫂嫂看可有人給他好臉?”

    許氏當下心悅誠服,妯娌左右手上無事,叫了牙婆來,在于氏的堅持下,一口氣挑了小二十人歪瓜裂棗、膀大腰圓的粗婦婆子,歲最小的也有二十幾許,生得粗枝大葉、殺氣騰騰的,嗓門更是有如洪鐘,立侯府后花園吼上一聲,侯府大正門都能聽到。

    牙婆興興頭地來,暈乎乎地去,從來富貴人家使人,都挑秀雅文氣的,若是有一二技藝,更是大佳。這衛侯府也不知哪吃錯了藥,怎么專挑奇形怪狀的?也不像是買去守園子,問話時也問會不會疊衣煮茶的,似是伺侯人的……

    許氏買了人后,很是心虛,這幾個仆役實在是有些上不得臺面,至多也就在廚下管管柴火掃掃院子,伺侯一個貴公子的起居……許氏臉上都有些生臊。

    .

    樓家。

    樓淮禮難掩心頭的怒火,他弟弟這是被人算計了。他是姬央的貼身親衛,又是外甥,對姬央還是有幾分了解,以姬央的心性,決不是任由臣子擺布算計的帝皇,樓淮祀的知州任命顯然也合姬央自己的心意。

    但一碼歸一碼,姬央的任命是一回事,幾個朝臣的架柴撥火卻是另一回事。

    “父親、母親,二郎的事不能這般算子,依我看這里不止一撥人架高梯?!敝卑褬腔挫胨蜕狭嗽贫?,一反手就抽梯子。這事實是令人憋屈,明面上還是他樓家占了便宜,少年知州,都可以寫進話本里到酒肆茶樓說書了,暗底才知里面的殺意,“齊家逃不離就有一份?!?/br>
    樓長危不喜朝堂之的紛爭,卻非任人算計之輩,與姬明笙一道看了眼長子:“除卻齊家呢?”

    樓淮禮暗道一聲慚愧,此事來得突然,樓家毫無防備,昨日還風平浪靜,清早弟弟就讓人架在火堆上,一幫子人齊聲吶喊地添柴煽風。他長揖一禮,摁下惱怒:“兒子斗膽,請阿爹阿娘將此事交予兒子摸查?!?/br>
    姬明笙微一沉吟,道:“不好,此事你別沾手。你是你舅舅的帶刀親衛,再是親戚也是君臣。天子近臣,忌諱卷進這些糾葛之中。你在你舅舅身邊一日就做一日的孤臣,你的眼里心里應當只有天子一人?!?/br>
    這話可謂掏心掏肺,樓淮禮心頭一暖,又道:“可是娘親,我與阿祀骨rou兄弟,如何切割?再避諱也不過掩耳盜鈴?!?/br>
    “再掩耳盜鈴,也得擺出姿態來?!奔黧系?。樓淮禮在姬央身邊只要不出什么大岔子,前程無憂。她笑著道,“你放心,你爹和娘親也不是隨人拿捏的的,他們既做了初一,就別怪樓家做十五?!?/br>
    樓淮禮氣道:“阿爹阿娘,這次的事有許多蹊蹺處?!?/br>
    樓長危輕嘆口氣:“你弟弟去棲州這事,十成里至少有七成是圣上的意思?!?/br>
    姬明笙附和點頭。

    樓淮禮斂容:“兒子知道這事是圣上許的,只是,兒子想了一夜也沒想明白圣上用意何在。阿祀實在歲小了些……”

    “君心非是你能揣測的?!睒情L危教訓道。

    姬明笙微微苦笑:“你外祖母以前就抱怨不知你舅舅的所思所想,便是我,縱與你舅舅素來親近,也不知他心底的打算。他這一步有如天外一筆,實在是出人意料?!?/br>
    樓淮禮還是掛心弟弟的安危,他翻了棲州的卷宗,越翻越心驚,真如未開化之地:“朝中能人何其多,圣上竟指派了阿祀?!?/br>
    樓長危道:“事成定局,多說無益,棲州之民多苦辛,我倒更擔憂阿祀在其位不謀其政,一味胡鬧。他一鬧騰,本就危矣的棲州雪上加霜,其罪非小?!?/br>
    樓淮禮維護道:“阿祀雖跳突,卻不是添亂的性子?!?/br>
    姬明笙眼看他父子爭辯上了,嘆道:“眼前的燃眉火倒不是去棲州,還是先cao心cao心阿祀的婚事吧?!彼娝麄兏缸佣她R齊看過來,雙雙都有些發愣,“阿祀狗一樣的脾氣,也不體貼,看中的、可心的非得捏手心里算完。他心許衛家小娘子,焉肯一別三四年?定會完婚后攜她同行?!?/br>
    樓長危直皺眉:“胡鬧,他一人身涉險地也就罷了,還要連累未過門的妻子不成?”

    樓淮禮則道:“阿祀再緩行,隔兩個月也要動身了,如此倉促成婚,衛家怕是不肯?!彼且恍钠艿?,深覺弟弟婚后攜妻去棲州未常不是一件好事,至少有親近之人就近照顧。

    姬明笙也覺這是為難事,如他們這般人家,從議親到完婚,沒個一年半載的實在辦不成事。況且衛家也不是什么肯將就的人家,兩個月能辦成什么事?吉日都不一定挑得出來。

    不許吧,樓淮祀非得鬧個天翻地覆不可。

    “娘親不如找衛家坐下細談?!睒腔炊Y道。

    姬明笙撫額:“這事實在過于失禮,難以啟齒?!毙l家千嬌百寵養大的女兒,禮不全儀不周匆忙出嫁,過后還要隨夫去千里之外的棲州……姬明笙真怕衛詢跟他們掀桌,到時,勉強做了親,順帶還結個仇。

    他們全家在發愁,沒生心肺從宮中掃蕩了不少好處的樓淮祀溜溜達達地回到家中,見父母兄長正襟危坐,還當又要教訓自己,飛也似閃到樓淮禮背后,探出頭急道:“我剛從慎王府出來,半點錯都不曾犯,棲州知州我也不想干,是舅舅塞給我的,你們可不能把賬算到我頭上,于我也是無妄之災?!?/br>
    姬明笙白了一眼:“一聽這話便知是虛話,你定在宮中做了什么事。算了,哪個要問責你,不過是你做賊心虛?!?/br>
    樓淮祀頓時放下心來,從懷中取出一沓禮單來,吹了口氣,道:“棲州知州雖不是什么好官,倒也不虧,等我再去外祖父,五舅舅還有師叔……”

    樓長危狹長的雙目一斂,神色一收,銳利的目光頓時落在兒子身上,平靜問道:“師叔?”

    樓淮祀陰溝里翻船,又躲回了樓淮禮身后,忙道:“阿爹聽我解釋?!?/br>
    姬明笙也被兒子氣得笑了:“你幾時見得阿離?”

    連著樓淮禮都拿肩抵了抵弟弟,叫他快答。樓淮祀有苦說不出,一朝不慎,前功盡棄,他還指望著從富可敵國的俞子離身上狠敲一筆。他這一說漏嘴,別說摳財物,俞子離不翻臉都是寬宏大量。

    樓淮祀頂著父母冰寒的目光,飛快在心中計算:自己將要去棲州赴任,自己還要成婚,只要他沒把天捅破,爹娘決計不會責罰,一想通這一著,樓淮祀立馬咬死不認,笑嘻嘻道:“失言失言,昨日正巧夢見師叔,今日就帶在舌尖上了?!庇职櫭驾p嘆,憂心萬千,“也不知師叔去了哪里,我這要離京了,豈不是更難見到他。阿爹,你再去山里找找師叔,叫他折枝柳給我送別,師祖留下的什么藥方啊奇書啊機關啊隨意送幾樣與我?!?/br>
    樓長危似笑非笑,擱在桌案上的手微微動了動,真是一日不打手生,聽聽這滿嘴謊言,信手拈來,說得有鼻子有眼,不知底細定要被他蒙騙過去。

    圣上不知怎想的,叫他去管棲州,也不怕生出亂子來?

    樓長危不善地盯著樓淮祀,想著怎么也要責罵一番,好叫他收收性子。

    “阿爹,你可不能揍我,我都求了舅舅,要完婚再去棲州?!睒腔挫胙劭礃情L危神色不對,死扒著樓淮禮嚷道。

    姬明笙吃了一驚,咬牙:“你求你舅舅幫你完婚,豈不是以勢壓人?你將衛家至于何地?”

    作者有話要說:    抱歉,卡文 卡得□□,拖了幾天才更新。明天長更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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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3章

    姬明笙氣得把樓淮祀狠狠訓了一頓。

    樓淮祀滿腔雀躍被焦熄了大半,灰頭土臉地跪在地挨罵。

    姬明笙是越罵越生氣, 也是他們疏于管教, 才養就樓淮祀這種為所欲為的脾性, 自小到大,凡是他所求的,皆唾手可得, 全然不去深思他人愿或不愿,再皆身邊人的縱容。更是不知收斂。

    “你可有設身處地為衛家想過, 那是你岳家, 你將他們置于何地?你可細想過你衛家小娘子的臉面?終身大事, 不可將就,大凡你重她敬她, 想她所想, 思她所思, 便不會這般自作主張?!奔黧蠘O為失望,往常她自思兒子胡鬧歸胡鬧, 分寸還是有一二的,也就行止無端了些,并未曾在外頭凌弱欺善。原來也不過是個眼中只有自己不見他人的涼薄之人。

    樓淮祀漲紅了臉, 張了張嘴, 幾次想反駁,卻又無話可說,只好老實跪坐在那。思緒沉浮之間竟也有些茫然,自己確實不妥, 可要他就此和衛繁分離三四年,他又萬萬不肯。

    姬明笙冷聲道:“一朝子離落地,早晚枝芽另發。阿祀,今日起阿娘便當你已離枝,我不責你,也不打你,你自己好好反思反思。將后如何行事?何事可為,何事不可為,何人賴你而生,何人付你肝腸?你生于世間,有名有姓,有血有rou,所求為何,所當為何?”

    樓淮祀仍舊跪在那不語。

    姬明笙也不理會,拉了丈夫,趕走了大兒子,摒走了小廝婢女,獨留樓淮祀一人在偏廳之中。

    地衣織就繁紋,鶴爐吐煙,十二疊屏繡著青綠山水,飛瀑奔流間隱見文士對飲。樓淮祀跪得有點累了,干脆席地而坐,對著屏風上的高山流水發著呆。不知不覺,外面金烏西墜,光亮漸隱,桌椅幾臺一一模糊不可分辨。

    樓長危推開門,手里拿了一壺酒,與他一道摸黑坐在一處。

    “阿爹?!睒腔挫氤雎暤?。

    樓長危將酒壺遞給他,道:“這是烈酒,入口如刀?!?/br>
    樓淮祀接過嘗了一口,默默地塞回給了樓長危,然后道:“阿爹,你的二子大許天性就不好。我思來想去,還是想帶繁繁走。要是再選,我還是會求了舅舅幫我完婚?!?/br>
    樓長危輕嘆一口氣,重重地拍了他的肩膀一記。

    “阿爹是個正直之人,得知自己的兒子天性不善是不是很是失望?”樓淮祀難得有些苦惱,他自視頗高,多年來一向自滿,如今一反思,倒似好皮囊股的爛草一堆。世間事,不怕做錯,就怕不肯回頭,樓淮祀發了半天呆,發現自己就是那個死不悔改之人。

    “為何知錯不改?”樓長危問道。

    “太違心?!睒腔挫胪笠坏?,沮喪道,“違我本意,寢不安,食無味?!?/br>
    樓長危道:“阿祀,世上違心之事不計其數,便是你外祖父,你二舅舅,坐擁萬里江山,也有無奈之時?!?/br>
    樓淮祀伏在地上:“可是,我不快樂,為人無趣,我天生不愿委屈自己,若是哪天我早死,我便殺了繁繁與我同棺而眠。阿爹,我不是好人,我愿為你和阿娘死,愿為舅舅外祖父死,也愿為阿兄和阿冶死,這都是我之所愿?!?/br>
    “阿爹,我心許繁繁,她活我便活,我活她便活,生要一塊生,死也要一塊死。阿爹,我不許自己獨活,也不許繁繁獨活?!睒腔挫胙谧‰p目,他是卑劣且惡毒之人,他生得有多好,心便有多毒。

    “若是衛小娘子不愿,你待如何?”樓長危問道。

    “我不管?!睒腔挫肴绠嫷哪樕蠞M是郁色,“她不愿,我就殺了她?!?/br>
    樓長危在暗中定定看著兒子,輕撫了一下他的背:“阿祀,你自問你可下得手?”

    樓淮祀想了想,大笑出聲,拿指尖拭去眼角笑出一點淚,近乎絕望道:“阿爹,我真下得手?!?/br>
    樓長危起身,居高臨下的俯視著隱在濃夜中樓淮祀,道:“那好,你只管隨心活著,哪日你不知自控,阿爹幫你。我與你阿娘帶你來人世,便由我親手送你回黃泉,你放心,阿爹定會在你犯錯之時先行下手?!?/br>
    樓淮祀抽了抽鼻子,有些心安,又委屈:“我是你親子,你說殺就殺,也不帶遲疑的?!?/br>
    樓長危痛心道:“阿祀,殺子殺心,你當你爹無知無覺?”

    樓淮祀垂頭,忽然又惶恐起來:“阿爹,繁繁會不會嫌我,她又天真又善良,不像我,心里繞著的都不是好念頭?!?/br>
    樓長危道:“你既要成婚,明日便隨你娘好生求求衛家許女,不可使計也不許使壞招,剖析利害,誠心以求?!?/br>
    樓淮祀飛快轉了幾個念頭,想著衛詢與國夫人的心性,他丈人與岳母的脾氣……

    樓長危推開門,院中有一抹清輝,他回頭看著兒子變幻的面色。他這個兒子聰明太過,一遇事便要走捷徑,不肯老實應對,卻不知大道之通達。

    “阿祀,你是我子,我活一日便會看顧你一日?!辈唤心惴赶聬鹤?nbsp;,無可脫身。

    樓淮祀步出偏廳,立在院中,明月皎潔,他是喜它滋潤還是惡其光明。姬明笙長長的裙擺鋪開一地霜華,看著月色下的愛子,眉眼溫潤,艷色奪目,他得上天溺愛,亦得溺愛之惡果?;始遗c樓家血脈里的那點惡,他半點都沒落下來,平素不顯,一遇要緊之事,便會本性畢露。

    姬景元眾多外孫子里獨愛樓淮祀,一來這個外孫子生得俊美異常,二來嘴乖憊猾,三來脾性肖他。姬景元從來都是唯我之人,又是帝皇,手握權柄、生殺予奪,幾時會顧及他人心愿?外孫脾性如他,姬景元心喜之下,從來都是縱容不見他拘束的。

    偶爾姬明笙抱怨一二句,姬景元還要瞪眼,扔下一句:“我的外孫大可隨心所欲?!?/br>
    前有姬景元縱容,后又有姬央護著,樓淮祀從小到大幾無不可求之事。

    姬明笙與樓長危提心吊膽,生怕兒子長成紈绔膏梁,冷眼旁觀,又覺兒子很有幾分赤誠,待人好時那真是甘付生死,他與姬冶兄弟情深,聽得一字半句就敢放血割命,過后又視之理所當然,不居半寸功。

    姬明笙苦笑,那時他與夫君私下亦覺驕傲,大意之間渾忘了,尋常人如何做得非常事,陰陽從來相伴,他們為人父母,竟不曾細思他性子中的不足之處。

    “ 長憂而不敢忘啊?!奔黧弦宦曒p嘆。

    .

    隔日,樓淮祀有些神思不屬地隨著姬明笙與樓長危去了衛府。

    衛箏正歪坐在軟榻上搖頭晃腦地唱著曲,逗著鳥雀,時不時呷口香茶,愜意非常。乍聽長公主與樓將軍來訪,嚇得差點從榻上滾下來 ,連忙又是整衣,又是抿發,又是正冠。

    他純粹是嚇得,上次見樓長危一面,魂都飛了半天。他親家那倆手上,不知沾了多少人血,那長刀不知割了多少腦袋,殺過的人比他吃過的雞還多,怎不叫他心驚膽戰。

    抖了半天,又竊喜:還好還好,女婿不像親家,一天到晚臉上帶笑,別提多招人喜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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