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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融略顯無語:“你還真是……” 簡直像是從深山里撿回來野狼崽子一樣,見人就上去咬,又兇又狠,半點禮儀也不講,甚至毫不掩飾心中的兇惡。 不過后半句話蘇融沒說出口,只嘆了一口氣:“好在現在好多了?!?/br> 經此一事,蘇融發現,越晟的不解風情貌似是從小帶來的,無論長大后蘇融再怎么教,越晟也冥頑不靈。 具體表現為,越晟不僅對琴棋書畫等東西嗤之以鼻,整日沉迷于練武論軍法,還不耐煩于參加各種宴會,并且在宴會上通常都是早早離席。 先帝曾賞過越晟幾個頗為漂亮的侍女,結果卻被他通通打發去了洗衣房,美人哭哭啼啼地朝他訴苦,越晟只道: “連衣服都不會洗,要你們何用?” 蘇融懷疑所有人在他眼里,都長得和木頭沒什么區別。 比如現在的自己——方雪闌此人在越晟看來,估計比木頭還令人討厭。 越晟拿手帕擦完了手,才淡淡道:“你還沒有回答孤,為什么對孤這樣了解?!?/br> 蘇融:“……我仰慕陛下?!?/br> 越晟:“?” 不要臉的話一旦說出口,就越發順溜。蘇融想著反正頂著的也不是自己的臉,更加坦然自若: “我向來仰慕陛下,收集了許多陛下的畫像,還曾經在宮內遠遠地見過您幾面,故而能夠識得陛下?!?/br> 這話自然是扯淡,方雪闌在宮里見沒見過越晟,蘇融不知道,不過他相信越晟也同樣不知道。 果然,越晟沉默了一瞬,開口道:“你不是喜歡那個……” “傅將軍,”蘇融接了話,又說,“我喜歡傅將軍,和我仰慕您,一點都不沖突?!?/br> 越晟:“……” 兩人對視了片刻,蘇融確信自己在越晟的眼睛里看見了冰冷的殺意。 越晟冷冷道:“荒謬?!?/br> 蘇融發現越晟現在不怎么好騙了,明明以前還是能哄的……之前只要自己稍微哄哄他,這小崽子的臉就能迅速紅起來,要計較的事全忘光。 哪像如今這副模樣,冷漠而不近人情。還很兇。 越晟開了口:“滾下去?!?/br> 蘇融不慌不忙地直起身,還不忘禮貌地給越晟道了個別,這才跳下馬車。 等人離開后,越晟坐在一片昏暗中的身影才微微動了動,他側過頭,掀起遮光的一塊窗紗,掃了一眼蘇融離開的背影。 方雪闌的衣服實在是很俗氣,水紅色套在身上,好在他長得不錯,勉勉強強壓住了這抹艷色。 從越晟的角度望過去,這個人慢悠悠往外走的樣子,挺直的腰背,漫不經心又膽大妄為的神態,拋開那副皮囊不談,確實是和某個人很像。 一想起那個人,越晟心口一抽,絲絲鈍痛彌漫開來,牽連著指尖都發麻。 他放下窗紗,垂著眼眸緩了一下情緒,將翻涌的痛苦強行壓下去,這才出聲道:“隨風?!?/br> 立刻有人靠近窗戶,在外邊問他:“陛下?” “派人查一查這個方雪闌,”越晟心不在焉地敲了敲自己的膝蓋,停頓片刻后又說,“傅水乾最近在做什么?” 隨風說:“傅將軍自從回京后,在府里待了幾天,今日去了趟禮部尚書方易府上?!?/br> 越晟:“方雪闌是方易的兒子?” 隨風:“是?!?/br> 越晟沒什么感情地扯了扯嘴角,淡淡道:“可真有意思?!?/br> 隨風低著頭跟在馬車旁,不敢說話。 越晟一直懷疑傅水乾有反意,回京后看他試圖拉攏哪些人脈是最重要的,而這個關頭,方雪闌本人又湊上來…… 越晟沒說什么,只道:“盯緊點?!?/br> 隨風應了一聲,欲言又止,越晟在車內閉著眼睛,忽然開口:“有話直說?!?/br> 隨風一驚,不明白隔著車壁,越晟究竟是如何猜出自己有話要說的,只好趕緊道: “陛下,易書齋掌柜那邊,是否還要請他畫第四幅畫?” 馬車內又陷入了沉默。 隨風看似鎮定,實際上還是有點心驚膽戰。 其實憑他淺薄的眼光,妙丹青的那幾幅畫都是上佳的精品,筆下所繪的蘇丞相也極為傳神,甚至有栩栩如生之感,不知道越晟究竟哪里不滿意了。 “換個人吧,”越晟終于開了口,卻是說,“找位擅長丹青的師傅,請他進宮?!?/br> 隨風疑惑道:“進宮是要……?” 越晟的嗓音無波無瀾:“孤自己學?!?/br> 隨風頗感詫異。 要知道,越晟一向對這些風雅之道不感興趣,覺得都是浪費時間,他寧愿拿這些功夫去軍營里練兵,或是加習武藝。 自從蘇丞相逝世之后,陛下的變化越來越明顯了。隨風心想。 但這個忠心耿耿的侍衛又想起越晟陰晴不定的性子,為了避免他沒兩天就將進宮教他學畫的師傅砍頭,隨風又斗膽多說了一句: “是。但陛下,丹青一道,并非幾日可成?!?/br> 越晟低聲道:“孤知道,孤只是……” 只是記憶中的樣子越來越模糊,幾次午夜夢回驚醒,那人稍顯不清晰的容顏都令越晟心慌。 他強迫自己一遍遍地在腦海中描摹那人的面容、身姿、舉手投足間的小動作、輕笑時眉梢輕挑的弧度,害怕總有一日,自己再也想不起來他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