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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大, 俊美。 仙人之姿, 舉世無雙。 他外表冷如冰霜,待人不假辭色, 但卻懷著一片赤子之心, 心中的原則從不因任何事任何人而屈服。 他是最純粹的人類, 是最無暇的神靈, 是謝非言見過的最純凈的光。 但這樣好的人、這樣叫他放在心中珍惜的人,卻是紅了眼眶,質問他道:“為什么要騙我?” 謝非言恍惚了一下。 這一刻,謝非言分明還在新房,但他面前的沈辭鏡卻似乎變成了那個在白玉京山下被他傷透心的人。 “為什么要丟下我?” 那人步步迫近。 “為什么不愛我?” 那人聲聲質問。 “為什么……就連騙我都不能騙到最后?” 那人眼眶通紅, 盯著他的模樣像是兇惡的獸,但當那人的手落在他的面上時, 卻依然克制溫柔。 “你明知道的……你明知道只要你騙我, 我就會信你……那為什么不肯再繼續騙我?” 那人的吻落在了他的唇上, 溫柔廝磨。 “再騙騙我吧……再說愛我吧, 阿斐?!?/br> 謝非言心臟處空蕩蕩的地方, 終于在一百年后感到了延遲的疼痛。 是痛得恨不得將心都挖出來給對方看的痛。 分明是他親手打破那人對他的信任、粉碎那人對他的眷戀,也是他親口將他們二人之間的感情從根本上否定,好讓那人從此以后再也不會相信他,再也不會愛他,也不會為他注定的死亡而動容……這一切的一切,分明是他自己做下的事,可這時,謝非言依然感到了痛。 人心正是如此,人性正是如此。哪怕走在自己認為正確的路上,做著自己認為正確的事,但在夜深人靜之時,在允許自己放肆的夢境里,卻依然會為此痛徹心扉,肝腸寸斷。 這一刻,謝非言突然慶幸眼前的人不是真的,慶幸這樣的痛并沒有當真降臨在那人的身上。 因為謝非言總是舍不得那人痛的。 因為那是他最喜歡,最珍惜,最想要保護的一顆心。 謝非言喃喃輕語:“對不起?!彼@張闊別百年的面容,心中的渴望與思念再不用壓抑,“對不起,小鏡子,我只是希望你過得好……希望你過得比我好……我愛你,我愛你啊,唯有這件事我從未騙你?!?/br> “你騙我!你明明一直都在騙我!”那人發狠地在他唇上咬了一口,但待到真的滲出血后,他卻又松了口,眸光復雜地看著那細細的血色,像是怨恨,又像是不舍,“你總是在騙我,你從未答應過我任何事,你也從未愛過我……” “不是的?!?/br> “為什么要這樣對我……如果不愛我,為什么要來招惹我……” “不是的?!?/br> “如果是我不夠好,你告訴我,我可以改,我可以變成更好的人,我可以變成你更喜歡的人——但你為什么要走?”那人捉住謝非言的手,放在自己衣裳內,緊貼在他胸口的傷疤上。 那樣的溫度與傷疤,燙傷了謝非言的手,也燙傷了他的心。 “不是這樣,不是這樣的,小鏡子,你很好,你是最好的人,你什么都不用改!”謝非言心痛如絞,終于忍不住哽咽,“對不起,小鏡子,阿鏡,對不起,是我不好,你可以生我的氣,但是不要氣你自己,不要懷疑你自己……是我錯了,是我不該用那樣的方式離開你,我只是……我只是想不到更好的辦法了……” 謝非言是一個處理任何事都游刃有余的人,除了沈辭鏡。 他想要靠近他,又害怕會令他厭惡;他想要觸摸他,又害怕燙傷他。 謝非言從不是一個顧慮良多、瞻前顧后的人,除了沈辭鏡。 他想要愛他,又害怕無法愛他;他想要他的愛,卻又害怕無法回報他;他想要與他長相廝守,卻又害怕終會分離。 當年,圣火宮宮主告訴他,他在《神火補天秘要》上的修習之所以遲遲難有進展,是因為他心中的愛太少了。 以心燃火,以情馭火。 圣火宮的火焰,是為情火。 然而謝非言的心中一片荒蕪,那熊熊燃燒永不熄滅的,是惡報與怒火。這樣的火可以燒盡人間的惡業,可以化作永不熄滅的業火,但卻無法妥善地去愛一個人,而終有一天,這永不熄滅的憤怒業火將會燒盡他心中的愛意,再燒傷那個愛他的人。 所以,當謝非言發現自己的情火永遠無法壓倒怒火時,謝非言就在準備著與沈辭鏡分別。 他想了無數種說辭,想了無數個說法,但當最后的分別猝不及防到來時,他卻下意識地用了一種最狠又最不可能挽回的方法處理了這件事,既斷絕了沈辭鏡的念頭,也斷絕了自己的念頭。 決絕是謝非言的習慣。他總是習慣這樣冷酷地對待自己,習慣讓自己再沒有退路,習慣讓自己感受痛苦——因為這些痛苦是讓他活到今日的良藥。 所以,當他再一次習慣地傷害自己之后,謝非言便一直回避這件事,一直拒絕去思考這件事的后果。他知道傷口總會愈合,知道時間能撫平痛苦,知道一切都會過去,只要不要去看不去想,這一切就會消失在時間的長河中。 然而當時光倒流,當他真真切切地看到那血淋淋的傷口、觸摸這道觸目驚心的傷疤時,他卻又恍然驚覺,發現他在傷害自己的時候,也以同樣的方式傷害了沈辭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