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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強撐著自己還有些余醉的身體快步離開,但就在他即將走出小巷時,身后,那位年輕的神靈向他發問: “你在害怕什么?” 謝非言腳步有瞬間的凝滯。 但他很快遮掩了過去,沒有回答。 他走入陰影,頭也不回地融入黑暗,與罪同行。 · 鎮海衛的地牢,很深,很冷。 它建在地下數十米的深度,石磚深深嵌入泥土之中,磚塊與磚塊的縫隙里,似乎能嗅到海的腥味,好像下一刻大海就會沖破這一層薄薄的泥土與磚石,洶涌而入、將這座地牢的人淹沒,又好像下一刻這座防備薄弱的地牢就會被牢中的犯人們打破,讓其重返自由! 是的,幾乎每一個心思活絡的犯人,都曾有過越獄的想法,但最后他們總會失敗,并且得到更重的懲罰。 鎮海衛的寧指揮使稱這座地牢是在釣魚執法,并且在有空閑的時候,他還會時不時來地牢轉一轉,成為這“釣魚人”中的一員。 就像是現在。 …… 正午,熾烈的太陽當空,將廣陵城的青石磚曬得發燙,正是一天最熱的時候。 而就是在這樣的時刻這樣的天氣里,在鎮海衛指揮所窩了一個上午的寧指揮使,大步走入了鎮海衛的地牢。 “……聽說今日上午又押了一個人回來?這可是真的?” “……寧大人果然明察秋毫!什么事都逃不過您老法眼?!?/br> “哼!別打馬虎眼!這人犯了何事?為何要抓入我們鎮海衛的牢中?” “大人您有所不知,為了抓住這人,那群穿著鐵甲的家伙可是跟白玉京的人拉扯了好一陣子呢!” “這跟符甲兵有什么關系?還有白玉京?怎么又扯上他們了?” “大人容我細細道來……” 輕淺的話語聲從入口處漸漸飄入地牢深處犯人們的耳中。 當聽到那位寧指揮使的聲音越來越近后,這些在寧斐手上吃過虧的犯人們無不色變,連滾帶爬地將自己藏進牢房一角,小心翼翼地縮成一團,唯恐招了這位寧指揮使的眼。 而在這片惶惶不安的氣氛中,那位寧指揮使越走越近,后又越走越遠,在獄卒的領路下向著牢房最深處的地方走去了。 才來地牢第一天的留仙門侍婢看得奇怪,不屑瞥過這群犯人:“哼!竟怕成這幅模樣,真是一群軟蛋!” 其它犯人礙于其留仙門的身份,敢怒不敢言,唯有一個頭發蓬亂的老賊不怕她,斜著眼珠子看她,不屑揮手:“蝦仁豬心,類不懂啦!” 侍婢:“?” …… 謝非言來到了地牢深處,站在了胥元霽的牢房之外。 時隔三年,這個面容帶著異域風情的亡國皇子終于長大了。然而不同于三年前那個意氣飛揚、無知無懼的少年郎,這時的胥元霽,面色麻木,形容枯槁,目光空空的,輕輕的,似是心如死灰,已經徹底失去了希望。 謝非言下意識皺眉,說:“這就是那位徐首席一定要保下的人?” 獄卒道:“大人,正是他!” 謝非言想了想,道:“你先下去吧?!?/br> 以往謝非言審訊犯人時,也有叫獄卒退避的時候,于是這會兒,獄卒也沒起疑,一低頭便退下了。 這里,是鎮海衛地牢的第三層,一個距離地面極遠的地方。一般來說,鎮海衛關押的犯人,最多關到第二層也就夠了,因為威脅性稍大一些的也輪不到鎮海衛來關押,因此這地牢的第三層,還是這么多年來第一次關了人。 謝非言打開地牢中的隔音結界,轉身在牢房門外的太師椅坐下,整個人都融入了陰影之中。 “胥元霽,是嗎?” 在作為寧斐時,謝非言從身高體型再到聲線都有所改變,因此他說話不緊不慢,完全不怕被胥元霽認出自己的身份來。 “胥元霽,齊國皇子……雖齊國已經沒了,但你到底也算是皇室血脈,跟修士向來有不共戴天之仇,如今怎會大駕光臨,來到我廣陵城?” 齊國,一個在十多年前被楚國取而代之的人類國度。 齊國的潰敗,不像一般的亡國之君那樣是因為行事昏聵而被他國從根基之處推倒的,而是因為齊國皇室大量暴斃,不得不亡的。 在作為寧斐的這三年中,謝非言也漸漸了解到了一些秘聞,比如說齊國皇室之死,比如說白玉京內的黨派之爭。 而當胥元霽突然出現在廣陵城內,并被白玉京徐觀己反常地百般維護后,這一個個凌亂的線索便逐漸串聯起來,在謝非言腦中展開了清晰脈絡。 謝非言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抱著什么樣的心態過來的——可能是因為他想要看一種可能,也可能是因為他想要知道一般人在面臨選擇時到底會做出些什么事來。 總之,他來到了這里,為眼前的這位迷途羔羊指點迷津。 他會在這人心中播下種子,而至于這樣的種子最后會長成什么樣的樹木……他不知道,但他拭目以待。 眼前,胥元霽在聽到“齊國”后,麻木的目光微動,但他很快又垂下,像是對這一切都漠不關心。 而謝非言也不在意,繼續道:“當年,齊國皇室眾人,一朝暴斃,幾乎被闖入的刺客一網打盡。然而,當時的齊國太子胥光霖十分機敏,幾乎在刺客闖入的第一時間就察覺到了不對,在護衛的保護下,帶著他的幼弟八皇子胥元霽逃離皇城?!?/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