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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少年比任疏寒高一個頭還多,帶了好幾個小廝,最后卻被打腫了臉。 任疏寒牽著江清月遛到一處無人的橋下,跑得十分狼狽,額前都落了一縷發絲,衣襟也有些凌亂,還硬邦邦地安慰小書童:“沒被宮中侍衛發現?!?/br> 江清月見到他為自己出頭,心里開心,低著頭偷笑。 從小養在深宮里的任疏寒很守規矩,有些內斂木訥,只會傻乎乎地問他:“有傷到你嗎?” “沒有?!苯逶掠檬种更c了點肩膀,“他推我這里了?!?/br> 任疏寒笨拙地伸出手,給他擦了擦衣服:“沒弄臟吧?” 江清月搖頭,本是擔心他嫌棄自己被人碰到了的,現在完全放下心來,只是被他碰過的地方莫名變得很熱。 那一年江清月以為:他喜歡我。 后來他們又一起出宮玩過幾次,聽過不少故事,看過許多風景,還互相贈送了一堆小玩意。 和十五就封王出宮的任疏寒相比,長大后的江清月要少些自由,平日就只能在家里盼望著,數著日子等他來找自己。 先生們對個閑散王爺要求不多,江清月作為伴讀,一般只負責給打瞌睡的任疏寒蓋衣服。 反而是射、御之類江清月不擅長的功課,都是任疏寒手把手教的,并用這些借口帶他跑出去到處郊游劃船打馬球。 江清月不是很喜歡他喜歡的游戲,但愛看他玩。 少年人如玉樹臨風,鮮衣怒馬,走到哪里都引人側目,江清月每次被人擲了帕子果子,都會一股腦投到任疏寒的身上,因為害羞不敢自己買花送他,只能裝作不要了才扔給他。 偶爾江清月鼓起勇氣,把自己的手帕也摻合進去,縱使被風吹走了,任疏寒也會準確無誤地在一堆帕子里發現,縱馬追過去一把抓住,收進懷里。 “給我的,就是我的了?!比问韬畤烂C道。 江清月紅著臉轉過頭,心想:什么時候能把我自己也給他呢? 這樣好不容易等到了能嫁娶的年齡,卻不巧前后趕上了兩次國孝,很快任疏寒成了攝政王,江清月聽到了一些不太好的聲音。 “江府一個庶子,能做得了秦王妃嗎?” “側室我看可以?!?/br> 這類傳言因任疏寒的幾次到訪不攻自破。 他還是喜歡我的,我就知道,在任疏寒一次又一次借口作客來相府看他時,江清月想,他是很長情的人。 而且他越長越好看了。 身材挺拔,胸膛寬闊,容貌也越來越出色,江清月已經不敢總是偷看,怕情不自禁,內心深處也有些小小的得意:這樣的人,竟然喜歡我呢。 直到兩年前的某天,江清詞偶然出現在任疏寒面前。 那天任疏寒剛從漠北回來,帶了些東西送到相府,正逢江清詞去了附近的寺廟祈福,也剛進門,兩人在門口打了個照面。 任疏寒愣住了,剛聽到他來就跑出來的江清月也愣住了。 原來這才是喜歡。 江清月心道,原來之前他對我的種種好,不過是像待一個弟弟那樣罷了。 他悄悄退回自己房間,覺得胸口很痛。 江清月是不想相信的,總是告訴自己,也許他只是因為經常來這里、從前卻從未見過,所以多看了江清詞兩眼,但是不知為何,這畫面就像一根釘子,一直釘進了他的心里,讓他不得不承認——他不愛他。 劇本只屬于真正的兩位男主,在這里義無反顧地埋下了伏筆。 兩年后,秦王忽然病重。 圣上關心,派去御醫,診斷出他余生再也下不了病榻,朝廷馬上洗牌,相府為表忠心立場,當即悔婚,決定將不受寵的長子送去沖喜,說是嫡子才更體面,龍顏大悅。 江清月不知道怎么回事,點了頭。 他是焦急的,心疼的,想要流淚的,可是話說不出口,淚也流不出來。 他愛的人在那里,一個人受苦,縱使并不愛他又何妨? 他多想去他身邊陪著他、照顧他,告訴他沒關系的,你還是像當初一樣好看,我還是像以前一樣喜歡你,我們會永遠在一起,我嫁給你,你揭開蓋頭,動不了沒關系,我牽著你的手,就像小時候你牽著我的手教我射箭那樣,一輩子也心甘情愿,我還可以嚼碎了食物喂給你,為你擦身為你按摩,為你梳洗頭發。 可是他被命運封住了唇,一個字也說不出。 江清月幻想過無數次,穿紅嫁衣,與他結為連理,吻他的唇,與他緊緊相擁,可是現在卻只能眼睜睜看著別人坐轎子出門。 兄長能照顧好你嗎?江清月多想問問與自己青梅竹馬的心上人,你喜歡他,可是他喜歡你嗎? 兄長從來對什么都是淡淡的,也有些潔癖,他會嫌棄動都不能動的他嗎?江清月心中急躁地猜想著,兄長若是無意中流露出嫌棄和畏懼,會不會傷害到他的自尊心?若是做不好飯菜,府里還有能用的人嗎,他會不會吃不好、穿不暖? 可是縱使他的心已經去了秦王府,身子卻一步也挪不動,連自己房間的門都走不出。 求求你了,無論是誰,江清月在心中想,只要能讓我說出自己心中想說的話也好。 哪怕能讓我最后再見他一眼也好。 但無人回應。 事實上,他連想為心愛的人流一滴淚,都成了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