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說，煉獄子大人晚上才巡街，而且很少發怒?！?/br>
    那人嘆氣道：“這我就不知道了，但我知道煉獄午大人用的是火鞭，拿鎖鏈的是煉獄子才對?！?/br>
    他們話音剛落，金屬摩擦地面的聲音便從長街另一頭響起，咯咯啦啦的刮擦聲讓人頭皮發麻。

    果然是煉獄子，他依舊如平時般面無表情，眉眼間仿佛沒有任何生氣。只是今時，他右手攥著一條赤紅的鎖鏈，在掌心繞了幾圈，長長地拖下去，另一頭捆著一個家伙的脖子。

    那家伙顯然已經咽氣了，腦袋耷拉著，像一條破敗的風箏被他拖在身后，拖過烈日炙烤下guntang的大地。

    “喲，果然不是人呢！”

    “可不，沒有影子！”

    千梧低聲問道：“知道是怎么回事嗎？”

    “這咱們哪知道去?！蹦侨似财沧?，但緊接著又神秘兮兮道：“很可能是煉獄里的斗爭，我平時就看煉獄午對煉獄子態度蠻橫，這鎮上大概還是煉獄午的手下多，可能仗勢欺人把煉獄子惹急了?！?/br>
    議論聲此起彼伏，煉獄子卻仿佛聽不見似的。他從千梧身邊路過時，腳步微頓，轉身看過來。

    “快要到例行盤查的時間了，遲到很可能會被退掉?！彼届o地看著千梧，“早上陳家也見你，這會街上也見你，怎么哪都有你？”

    千梧聞言溫柔笑道：“也許我們有緣?！?/br>
    “有緣?！睙挭z子輕嗤，片刻后又忍不住多看了千梧一眼。

    喝過酸梅水的千梧精神頭養足了，黑眸清澈明動，但烈日下仍舊難解暑熱，紅唇獵獵，白皙的皮膚上也蔓延著桃色。

    這樣一幅天真無辜的好皮相，笑起來時卻又讓人無端覺得危險。

    “你和我弟弟真的有點像?！彼鋈惠p聲道。

    千梧挑眉，“是么，還有人說我和你有點像?！?/br>
    被點名的人在千梧身邊壓抑著發沉的臉色。

    “這位?！睙挭z子說著轉向他，“好像每次我說他像我弟弟，你都不大樂意?！?/br>
    “很不樂意?！苯琳Z氣嚴肅。

    煉獄子聞言輕輕勾了勾嘴角，這么些天來，他還是第一次對著鎮民露出笑意。

    “你不樂意沒用，這畢竟是一個惡魔為尊的小鎮?！彼f著拉了拉鎖鏈，粗大的鎖扣摩擦著地面，已經魂飛魄散的惡魔在烈日的炙烤下散發著一股難言的氣味。煉獄子忽然蹙眉，眼眸中的厭惡一閃而過，他盯著鎖鏈另一頭的家伙，片刻后，鐵鏈變得更加赤紅，那家伙頃刻間化作一縷煙消失在太陽下，仿佛從未存在過。

    吃瓜群眾里立刻沒了聲，人人安靜如雞。

    “你好像不比你弟弟差啊?！鼻嗪鋈徽f道：“我見過你弟弟用鞭，但他似乎無法像你一樣完全用意志來驅使那條火鞭?！?/br>
    “我從未說我比煉獄午差?！睙挭z子平靜道：“我是哥哥，哥哥比弟弟差，還怎么肩負哥哥的責任呢?！?/br>
    “那你……”

    煉獄子漠然從他臉上掃過，鐵鏈消失，他平靜轉身離開，說道：“煉獄最需要的不是能力，而是絕人倫。我只是沒有弟弟上進罷了?！?/br>
    *

    旁觀了一場惡魔內訌路演，千梧和江沉緊趕慢趕，回到客棧時還是在門口看見了閑嘮嗑的惡魔鬼差。

    盤查顯然已經開始了，千梧索性放挺慢下了腳步。

    兩個鬼差今天顯然心情不錯，手里還拿著瓜子。

    一個說：“今天大人心情很好啊，都沒罵咱們，也沒打咱們?！?/br>
    另一個點頭附和：“是啊是啊，不挨打挨罵的鬼生太美好了?！?/br>
    千梧一眼認出其中一個家伙，竟然是昨晚追著他夜跑十條街的店老板。

    他走過去，伸手從他端著的碗里撈了一把瓜子，“什么情況？”

    “……”那鬼差正要發怒，一抬頭看見千梧，又面無表情地萎了回去。

    “你怎么又來了?！彼曇粑?，“不讓吃，就別在我眼前晃?！?/br>
    千梧冷眼斜著他，“煉獄午為什么心情好？”

    “這你也要問?！睂Ψ桨櫭疾粷M。

    千梧挑眉，“畢竟我是你們老祖宗的……”

    “房東的救命恩人?！睂Ψ經]好氣地接上，又轉向江沉，呸道：“還有你，的相公?！?/br>
    江沉：“……”

    “我理了好久才把你們這關系理明白，真夠能攀扯的?！睂Ψ奖梢牡睾叩?，過一會才壓低聲說，“聽說八殿大人今天當街處置了一個八殿的鬼差。這鎮上八殿的勢力本就不多，這回更讓我們九殿威風了?！?/br>
    “哦？”千梧像是完全不知情，“為什么處置自己人？”

    “嗯——”對方翻著白眼望天，一邊啪嗒啪嗒嗑瓜子一邊說道：“那小子可能說了我們大人的壞話，估計想拍八殿大人的馬屁吧，但他哪知道他家大人在我家大人面前的卑微勁，反而被拿來表狗腿了嘛?！?/br>
    “噓！”另一個惡魔打斷他，“不要說得這么直白?！?/br>
    “你就聽一樂子?！彼麑η嗵掳?，“等會別亂說話，大人發作要殺你們的話誰也管不了?！?/br>
    千梧把瓜子丟回他們碗里，“知道了?！?/br>
    廚房的布簾一掀，煉獄午從里面走出來，滿面春風帶桃花，笑瞇瞇地凝視著所有人。

    千梧被他這幅高興上頭的樣子嚇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