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明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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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應德和月明一回家,門口的牛奶和報紙預示著清冷了幾年的蘭家又要熱鬧起來,熱鬧得讓父女倆分身乏術。 今天是宴請街坊四鄰的日子,因為賓客里有回民,這場宴席只能分為兩個地方進行。漢族請在長美居,回民就請在離長美居一條街的順年苑。 月明覺得兩頭跑怪麻煩的,提議干脆就直接在順年苑請客好了,回民不進漢族的飯館,漢人又沒這些忌諱。 蘭應德搖搖頭溫和道:“這請客講究的是個賓主盡歡,賓都在主前面了說明客人高不高興最重要?;孛癫缓染?,漢人無酒不成席。為了便利硬湊在一塊,既怠慢了其他的客人也失了請客的意義。反正兩家店隔得都不遠,多走幾步路的事算不得麻煩?!闭f完又教育月明道:“你以后進了土司府,雖然只是小兒媳婦萬事有印太和大少奶奶cao心,但這些事體你還是要知道的。周到這種事不是給口熱飯、熱茶,關乎心意,體他人之所困,諒他人之所難?!?/br> 月明點頭稱受教了、記住了。 順年苑開席比長美居早,因為客人吃完后還要回家沐浴更衣去清真寺做禮拜。月明讓葉戶、艾葉和劉媽男人一起留在長美居招呼早來的客人,和蘭應德坐著車去隔壁街的順年苑。送走順年苑的客人又匆匆趕回長美居。 等長美居開席她才真正懂得蘭應德來時的那番話。賓客推杯換盞,這番熱鬧與順年苑大相徑庭,也不是說順年苑的賓客不熱絡,比起這邊的宴席順年苑這邊少了些酒后的肆意。 扶著喝醉的蘭應德回到家安置在床上,月明吩咐葉戶和艾葉打來熱水,她解開蘭應德領口的盤扣拿熱毛巾給他擦拭著。今日才上身的綢衣沾了酒,綠面的衣裳上仿佛濺了墨點,扎眼得很,也不知洗不洗得掉。 脫下鞋襪,準備給蘭應德擦擦腳,他睜著惺忪的醉眼對焦看著眼前的人好一會才認出他的寶貝女兒,迷迷糊糊笑道:“我的乖乖兒真是長大了,都會照顧爸爸了?!?/br> 月明也笑:“說得好像您以前喝醉酒我任您躺在街外頭一樣,您哪回應酬醉酒回來我沒給您端茶倒水、擦臉抹腳的?” 床頭的燈太刺眼,蘭應德用手背蓋住眼睛喃喃道:“你是爸爸的好乖乖,可等你成了親好乖乖就是別人家的了。我腦子里一想到你就是你窩在劉媽懷里吃米布的樣子,怎么一眨眼你就長大了呢?”語氣里盡是傷感和唏噓。 蘭應德的傷感讓月明愣住了,心中一片酸澀。手中的熱毛巾在初春的寒夜里漸漸變涼,她把毛巾重新投入熱水中絞干后給蘭應德擦拭著腳掌。腳底厚厚的繭子是他這些年走南闖北走出來的,想著他這些年的辛苦和兇險,月明忍著淚意哽咽道:“我哪里是您的乖乖兒,從小到大干的事都讓您失望。念書念得不好,跟您說要去留學又反悔,您不喜歡罕云開我還是要嫁他。我這么不孝順,阿媽要是活著肯定要打死我?!?/br> 蘭應德撐起身子忍著天旋地轉的惡心感,握著她的手腕把她牽到床頭,溫聲道:“哪里不是我的乖乖兒,我家月明要是不乖,爸爸能放心在外面跑么?念書不好有什么關系,爸爸送你去學校是為了讓你明事理,不是要家里出個女學究。爸爸也不是不喜歡云開,只是舍不得你,你嫁人了家里就只剩我和長生了,一個鰥夫一個光棍,家里也不知道要荒涼成什么樣子? 想到自己若真出嫁了家里就沒個知冷知熱的人照顧他們兩個,月明再也忍不住伏在蘭應德胸前哭道:“爸爸,您答應我,就算我嫁人了也要一直在我身邊,我去哪里您就去哪里,不要扔下我。不要因為我有了另一個家就不管我了?!?/br> 蘭應德眼眶發熱,忍著淚意象小時候哄她睡覺一樣輕拍著她的肩保證道:“你放心,爸爸那里也不去,你在哪里爸爸就在哪里守著你,不讓任何人欺負你?!?/br> 因著頭一晚父女倆抱頭痛哭一場,月明第二天格外乖巧。吃早飯時也不跟劉媽討價還價,給什么吃什么? 蘭應德因著宿醉腦袋脹疼不已,但看到月明喝著粥,眉頭緊皺艱難的咽著炒苦青菜忍不住笑道:“還是劉媽有辦法,你小時候不吃青菜,我拿藤條擺在桌上你都不吃,劉媽喊你吃你噎得打嘔也不敢吐出來?!?/br> 月明端著碗笑得狡黠:“我是篤定您的藤條就是拿來擺樣子的,所以敢不吃。劉媽不一樣,我不吃她能端著碗跟在我屁股后面碎碎念的追我叁里地?!?/br> 蘭應德覺得他真是從沒摸準過他這個寶貝女兒的脾性,看似乖巧實則桀驁不馴,但你要說她乖張,她又審時度勢知道什么人該惹什么不該惹。嘴甜起來哄得人能為她上天入地,牛脾氣一犯受她氣的那個血壓蹭蹭往上升。 因為宿醉沒什么胃口,但作為醫生他深知不吃早飯是惡習,跑馬的路上前不著村后不著地時沒辦法,回到家該好好將養的還是得將養。忍著反胃的惡心給自己盛了碗粥,慢條斯理的喝著同月明講話:“你回來昆明也不要只顧著玩耍,我幫你去基督青年會報了名,每天下午去補半天的功課?!?/br> 捧著飯碗的月明呆愣住了,不敢相信昨晚才信誓旦旦說家里不需要培養女學究的父親,今早就宣布要把她扔進補習班。他和罕云開怎么都玩同一個套路,都是先挖心挖肝的和她推心置腹一番,然后轉眼就鞭策她學習上進。 她在心里哀嚎,有兩個爹的日子真不好過! 她淚眼婆娑的和照晴哭訴這個噩耗,沒想到照晴語氣卻異常驚喜:“真的么,太好了。我早就不去學校在青年會補習法語。你來了正好和我做個伴?!?/br> 聽到照晴這么講她心里有些許安慰,頭幾天去青年會雖然心里雖然還有些鬧別扭,但等蘭應德又給她請了個禮儀老師教她儀態和跳舞時她頓時就明白父親的用意了。 在允相哪里用得著這些,父親鐵定是要帶她和云開離開允相的。想到要是能帶著云開和父親一起在昆明生活,她的心就止不住的激動。學習這點苦頭算什么?自此她收起了鬧脾氣的別扭心思,學得特別起勁。 父女倆回昆明最主要的原因就是為了參加昭通幫五爺娶兒媳的婚禮。這一日蘭應德穿著深藍絲絨長衫挽著一身梅子紅提花珍珠香云紗旗袍的月明去魏五爺家位于大觀樓海子邊的別墅赴宴。 父女倆都俱是好相貌,又多年未回昆明,一進別墅就受到熱烈的關注。 魏五爺家的太太看到月明很是高興,拉著她坐再兩把并排的管帽桃心椅上??粗旅鲙啄瓴灰娨呀洺雎涞檬謰汕?,半是遺憾半是打趣道:“讓你亂跑不回來,現在好了,你昔寧哥哥等不及先娶了。只剩下昔安哥哥你要不要?” 月明任她打趣抿著嘴笑不說話,五爺家的姨娘幫她解圍道:“太太沒看到小阿月手上那個戒指么,亮晃晃的閃得人眼花?!?/br> 眾人的目光被她的一句話吸引到月明手上,指甲擦了一層淡淡的透明指甲油,粉紅的指甲閃著淡淡的光暈。蔥白的纖細手指上戴著一個鑲著鉆石的祖母綠戒指,方方正正的寶石稍加切割,跟水果糖塊一樣。 眾家夫人拉著月明的手自己端詳紛紛嘖嘖稱奇:“這個怕是正宗的哥倫比亞木佐貨吧,一點黃氣都看不到真是漂亮。這么大一顆得有五克拉吧?” 魏太太摟著她的肩欣慰道:“先前還怕你爸爸在鄉下給你胡亂訂一門親事,現在我可算放心了,光看這枚戒指就知道家底不薄?!?/br> 女人這邊熱鬧,男人這邊氣氛卻稍稍有些凝重。 魏五爺含著雪茄有些憤憤道:“日本人是越來越猖狂了,從千年開始就斷斷續續的派出飛機偵察、轟炸,西南這塊地方他們遲早也會打上門?!?/br> 蘭應德嘆息道:“滇60軍在臺兒莊的英勇我在暹羅的報紙也看到了,鐵骨錚錚真無愧為中華男兒?!?/br> 昆明新上任的省會警察局局長李鴻謨問蘭應德道:“現在稍有些家底的人家都把孩子往歐洲送,你家是個什么章法,真要在那個窮鄉僻壤安家?” 說起這事蘭應德真真頭痛:“本想著暹羅那一邊有親友照應,生意也順利便想著小兩口完婚后就讓他們過去,那邊去英國、法國也便利。但這兩年日本對暹羅頻頻示好,估計是打著要從周邊攻華的主意。緬甸人對英國人不滿已久,又鬧著要獨立。唉!這世道,偌大的視覺竟然連讓孩子安心吃碗飯的地方都沒有?!?/br> 魏五爺建議道:“要不還是送歐洲吧,不行美國也成,這兩年美國佬是抖起來了。日本人暫時還奈他們莫何?!?/br> “再看看吧,先讓他們完婚再說其他的。我那個親家土霸王當慣了到時候怕舍不得兒子走?!?/br> 這亂世里人人都如草芥,他們在坐的這一群人已經算踏入上層階級,奈何國弱賊強,掙得的這滿副身家也不知道那天一顆炮彈從天而降便灰飛煙滅。 幾人在小偏廳心事重重,忽然聽到門口傳來一陣笑聲:“我就說這幫夫人們怎么那么高興,原來是阿月這個小機靈鬼回來了?!?/br> 魏五爺精神一震笑道:“龍叁公子來了,諸位隨我去迎一迎吧!” 幾人繞過隔斷的屏風來到大廳,龍家的叁公子正在逗月明:“聽說你爹給你找了個家里富得流油的小子,你可得告訴他,婚禮必須在昆明辦,他要是不把聘禮從小西門堆到諸暨街,我們這幫做叔叔的可不會饒他?!?/br> 月明兩手相交垂在小腹前,笑瞇瞇道:“這算什么?到時候還要他給諸位叔叔磕頭,少磕了一位我都不出門子?!?/br> 儀態甚是端莊,出口的話卻引得龍叁公子又是一陣開懷大笑。直呼蘭應德這個女兒沒白養,這么會收拾丈夫肯定不會拿娘家錢貼補婆家。 男人們有正事要談,太太們也有自己的交際,小孩子就只能自己找樂子。月明不在這幾年涌現了不少新貴,這些新貴家里的孩子她大多不熟,從前交際的小姐們要么還沒來,要么早就被家里送到國外念書了。 她正百無聊賴的站在一個花瓶前數花瓣,忽然后背被人拍了一下,她一回頭照晴一臉贊許的看著她:“你挑這塊料子的時候我還覺得顏色老不老嫩不嫩的沒啥特點,拿珍珠往領口襟口這么鑲一圈倒顯眼起來了?!痹倏纯丛旅餍厍暗狞S金鑲鉆的小提琴胸針,羨慕道:“真是別致,在哪里買的,我也想要一個?!?/br> “我未婚夫在曼谷法國人開的商店買的,等下次他去我讓他去看看還有沒有,買到了托人給你捎回來?!?/br> 照晴一聽就xiele氣:“那么遠?算了,等你買回來我怕已經去法國了,既然是法國貨,我去那邊買也一樣的?!?/br> 兩人有一句沒一句的閑聊著,忽然門口一陣sao動。兩人齊齊朝門口望去,一個穿軍裝的高大身影走了進來。一群太太都連忙召喚自己不知道跑去哪里的女兒。 月明看了一眼就轉回頭跟照晴繼續閑聊。照晴臉色的古怪的看著她:“你不認識他么?” 朝被眾多太太、淑女包圍的年輕軍官又看了一眼,月明渾不在意道:“不就是現在太太們心中的乘龍快婿么,我一個訂了婚的人認識不認識有什么打緊。跟我有沒有什么關系?!?/br> 照晴嘿嘿嘿笑著:“誰說跟你沒關系?” 月明被照晴笑得發毛,正待要細問那個年輕軍官擺脫了一群太太們闊步朝她們倆走來。 走到月明跟前,他脫了帽子喊了一聲:“蘭月明?!甭曇羟謇浜翢o起伏,絲毫聽不出他是喊月明的名字還是在確定她就是蘭月明。 看著照晴一臉看好戲的表情,月明確定她和眼前這個穿著軍服的少尉應該是認識的,但她卻絲毫想不起兩人什么時候見過。 她含笑點頭朝年輕的少尉問好:“您好!” 這么敷衍的問候方式年輕少尉知道她沒認出自己,提醒道:“我姓杜?!?/br> “杜先生您好!” 看樣子還是沒認出來,年輕少尉無奈的再次提醒:“我們以前在青年會一起補課,我比你大兩級?!?/br> 月明端著得體的微笑從善如流的改口:“學長您好!” 年輕少尉....... 照晴忍笑忍得肚子都疼了,湊到她耳邊輕聲道:“開煙草公司的杜家?!?/br> 原來是她以前的緋聞男友,月明這次笑得有點尷尬,打量一下他后道:“原來是杜學長,你這幾年變化挺大的?!?/br> 杜少尉冷著臉:“你真記起來了?那你說說我叫什么名字?!?/br> ........微笑僵在臉上,月明努力回憶他當時有沒有自我介紹過。 照晴實在忍不住扭過頭捂著嘴笑得肩膀直發抖。 月明無奈道歉:“對不起啊學長,我不大記得你?!?/br> 杜少尉一臉我不會輕易原諒你的表情對她道:“記不得學長名字這么沒禮貌的事,你打算一句對不起就算了?” 月明一臉誠懇道:“您現在再告訴我一遍您的名諱,我保證不會再忘記?!?/br> 杜少尉哼笑:“哪有這么便宜的事,道歉就要有誠意,請我喝杯咖啡不過分吧?” 月明無語,現在的男人追女人都這么單刀直入了么? 氣氛尷尬得不得了,一個穿著黑色西裝梳著油頭的男人,cao著一口有些咬舌頭的中文過來幫她解圍。 “嫂子,你也來參加婚禮呀!”迎著月明更加茫然的雙眼他笑了笑:“云開沒跟你一起來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