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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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頭進來通報的時候, 柔兒正坐在明間大炕上,給安安試穿新做的衣裳。 眼看要過年,圖個喜慶紅火, 做了大紅色兔毛滾邊小襖,夾棉繡福字裙子,小小孩童身量嬌巧,裙子不過兩掌寬, 填充了厚厚的棉絮, 穿起來越發渾圓。 屋里氣氛和美, 金鳳梅蕊圍在邊上又說有話, 夏姑娘上門的消息一傳進來,登時便冷了場。那日嚴太太意有所指, 大伙兒都聽得明白。趙家夫婦日子過得好好的, 非有這種不識好歹的人來添亂。 不等柔兒說話, 金鳳就撩簾走了出去, “太太需要靜養, 不便見客, 直接打發了就是。一個大家兒小姐,不知道上門做客需提前送拜帖的嗎?人家都沒應, 她就杵上門, 懂不懂規矩?往后這夏冰兒姑娘再來, 不必傳報,直接用同樣由頭攆出去?!?/br> 金鳳是柔兒身邊第一等得力的丫鬟,那傳信的侍婢哪敢辯解,垂頭行了半禮, 堆笑道:“是奴婢思慮不周, 這就去門上傳話?!?/br> 屋里傳來柔兒遲疑的說話聲, “等一下?!?/br> 金鳳嘆了一聲,撩簾走進來,“太太,不必給這種人臉面,那嚴太太久在清溪,見過什么世面?以為任誰都是她能拿捏的么?您硬氣點兒,也叫她知道知道厲害?!?/br> 柔兒溫笑道:“我倒不怕自個兒得罪她,怕的是給爺多添了仇家。上回已經退了四個姑娘,說不準已把嚴大人得罪了。嚴太太的外甥女兒,怎么也算得官家出身,若是太不給臉面,只怕這頭關系徹底交惡,會不會對爺有什么不好……” “您別cao心這個了,外頭的事,爺自己有計較的。爺要是怕得罪他,當初那四個美人怎么都會收下,哪怕留下來做個使喚丫頭,對外也好交代不是?可爺把人退了,態度已經很明顯了。這嚴太太估計是聽了嚴大人的抱怨,這是故意找您跟爺的不痛快,想出口惡氣呢。您要是心軟服帖了,只怕將來她更要想法子拿捏您。再說,那姑娘若是真進了門兒,她是向著爺,還是向著嚴家?平白在家里替人安個眼線,多憋得慌啊?!苯瘌P嘴利,分析起來頭頭是道。 柔兒聽了,沉默半晌,“那行,金鳳,這事就交由你辦吧?!?/br> 金鳳笑道:“太太這就對了,見她干什么?還有幾天就過年了,誰家不是一大攤子事兒,除了送禮走動,平白上門來說閑話的,不是故意給人添麻煩?她無禮在先,您也甭給她臉。您跟大小姐說話兒,奴婢去打發那夏姑娘,您就別跟著費心了?!?/br> 說完,行了一禮就退出去,金鳳招呼住適才傳話的婢子,冷笑道:“走,我跟你去見識見識這官家小姐?!?/br> 前院偏廳,夏冰兒心不在焉地捧著茶盞。她身負使命,心情沉重,雖然萬般不愿,可到底掙不過命運。留在嚴家固然是死路一條,姨父嚴大人心術不正,對她不軌,姨母記恨,一心要作踐她。她孤身一個,如浮萍無依,如果不想被姨母隨意嫁個販夫走卒,就只能舍下姑娘家的自尊,來做這趙府的姨娘。 她覺著趙太太性情溫婉,像是個好相處的人,若是能進趙家,趙太太該不會為難她吧?可人前溫婉,人后是什么模樣,她又何從知曉呢?她很忐忑,很不安。 夏冰兒沉沉想著心事,連門廳走入了人都不知。 金鳳打量著座上的姑娘,高挑,瘦削,文弱,穿著寬大的水粉色襖裙,袖子里空蕩蕩的。這是個日子過得不大好的姑娘。從她蒼白的面色和過分消瘦的身材就能看出來。 金鳳原準備一肚子擠兌人的話,此刻卻有些心軟,覺著說不出來。 “夏姑娘?!?/br> 金鳳行禮,規規矩矩按足了身份禮儀規程。 夏冰兒嚇了一跳,怯怯地站起身,“金鳳姑娘?”她記性很好,只見過一次面,她把趙太太身邊幾個下人的名字都牢牢記住了。 “我們太太有些不便,今兒剛送走了幾個來送年禮的族親,有些乏了,您也知道她的情況,有了身子的人,難免容易覺著倦。好容易睡著了,奴婢們實在不忍心把她喊起來,姑娘今兒來得不巧,不若等過完年打了春,等我們太太空了,下帖子邀您跟嚴太太她們一塊兒進來吃茶說話兒?” 一句話把會面的時間支開到春天,還得等趙太太下帖子邀請才能來?夏冰兒臉上一紅,如何不知道自己不受歡迎,她擠出一絲笑,低聲道:“來得不巧,真是不好意思。我本是想著,太太不便出門兒,怕她悶得慌,我還帶了琴來……噯,金鳳姑娘,煩請您將我的問候轉達給太太,我、我就告辭了,下回我再來瞧太太,對不住,打攪你們了?!?/br> 金鳳穩重如山,笑容不變,“那我送送姑娘?!?/br> 也不等她喝完茶,也免了那些寒暄,夏冰兒命帶同來的貼身丫鬟抱了琴,快步離開了偏廳。 她坐上轎子,簾子一落眼淚就跟著滾了下來。 她也是個要臉面的姑娘,可是命運弄人,非要逼著她做這樣的下作事…… 回去后,自然又要挨上幾巴掌。這種日子她真是一天也不想再過下去了。 沒幾日,夏姑娘送了拜帖上門,希望年初五能來見見趙太太。金鳳代筆,以柔兒的口吻,婉轉地謝過夏姑娘好意,并說明,等自己空了,會主動邀約,順帶還送了一份不輕不重的禮表達歉意。柔兒這邊已經仁至義盡,夏姑娘再沒任何理由胡攪蠻纏。她沒辦法,只好轉頭撲到趙晉那頭下功夫。 臘月二十九,趙晉處理完浙州的一應事,乘車回清溪的時候,天色已晚。 夏冰兒坐在巷口,已經等候了幾個時辰,馬車駛來的時候,她幾乎站不起來,整個人凍僵了,腿腳早已麻木。 看見車,她看見了自己人生最后的希望。她掙扎著,扶著丫鬟的手站起來。 趙晉被福喜攙下車,福喜低聲知會:“爺,是嚴大人家的表小姐?!?/br> “趙……”想上前,喊聲“趙官人”,給他行個禮。夏冰兒沒想到自己,卻在見著他面容的一瞬,呆住了。 趙晉淡淡瞥她一眼,面上浮起習慣的笑,眼底卻是透著不耐。他知道嚴太太打算給他送人,還以為是多稀罕的絕世美女,想不到是個瘦得沒一點兒女人味的青澀丫頭。他點了點頭,算是受了她的禮,“有事兒?” 夏冰兒哽了一下,她原以為,男人會問問,為什么她會在這。 她從恍惚之中迅速抽回理智,她終于等到了他,不能錯過這個機會。 她擠出一絲笑,控制著發顫的牙齒和嘴唇,盡量讓自己聲音聽來是悅耳的,“趙官人,小女……小女是……嚴大人的……” “嗯,找我什么事?”他腳步不停,朝巷中走去。 她踉蹌地跟著他,艱難地道:“小女是來陪太太說話解悶的,知道太太有孕,不便出門,所以……小女是一片孝心,把太太當成姨母一般敬……” 趙晉沒了耐心,他陡然停下步子轉過身來。夏冰兒沒想到他會突然停下,她收步不及,差點栽到他身上。 她面紅耳赤地道:“對不住,對不住,我不是故意的?!?/br> 趙晉道:“拙荊年歲輕,好說話,做事慣于留些余地。你想說什么,爺沒興趣,只有兩句話送你,聽好了。一,你這姿色,爺瞧不上。二,告訴嚴太太,再有下回,趙某必不客氣?!?/br> 他不再理會她,轉身就朝自家門前走去。福喜等人跟上來,無人在意夏冰兒臉色變得多么僵硬難看。 她的窘,她的傷,沒人在意……夏冰兒攥了攥袖子,用盡渾身力氣,朝趙晉嚷道:“趙爺,您記不記得,三年前洛城驛館,您曾給過一個攔車的小乞丐,一錠銀子的賞錢?” 趙晉腳步頓了下。也只是頓了下罷了。他沒回頭,亦沒說話,步子邁開,跨入門里。 那扇門,徐徐閉合。他的背影消失在她眼前。 夏冰兒緩緩跪下來,流著淚道:“對不起……” 那年她寡母過世,她獨自一人,扮成男孩子上路,來投奔姨母。她受過許多欺負,吃過好多苦。要不是那天她死死攀住了一個華服男人所乘的馬車,接住了他從車內丟出來的一錠銀子,她定然活不下去。 那個人的臉,一直刻在她心里。沒想到,會在這種情形下重遇。 她實在不想,做個令他厭惡的人。 就算姨母把她打死,這件事,也不能再繼續了。 丫鬟把她攙起來,對她冷嘲熱諷,怪她沒有撲上去拖住趙晉。 趙宅內院,金鳳肅容走進來,“太太,那夏姑娘走了?!?/br> 夏姑娘在門前站了一天,不也上門,也不叫人通傳,打得什么主意,大家心里都明白。金鳳本想讓人把她趕走,但被柔兒制止住了。 既然她非要當面和趙晉說話,那就讓趙晉聽聽??偟谜靼l話了,她才能死心。 柔兒也明白,若是趙晉見著夏姑娘就心軟了,那她再怎么防備也沒用。 與其她鎮日懸心在意著,不若徹底做個了結。她實在也倦了。 柔兒把撥浪鼓遞給安安,站起身來,“湯水溫好了嗎?待會兒爺進院兒,先給他乘一碗,這個時辰才回來,想必也累壞了?!?/br> 趙晉進來時,正聽見這句。他心頭一暖,跨步進來。笑道:“我這么有口福?真不賴?!?/br> 柔兒朝金鳳打個手勢,示意她不必伺候。自個兒親自走上前,替趙晉解了外氅。 “下雪了嗎?”她抬手拂去他鬢邊的水珠,問道。 “回來時沒下,在外院洗了個澡,來瞧你的路上,就下起來了?!彼槃輸堊∷?,勾住她腰,在她唇上淺淺啄了一下。 梅蕊等人還在屋中,柔兒有點不好意思,橫眉捶了下他肩膀,嬌嗔地白他一眼。 趙晉擁著她來到炕前,見著安安就笑起來,“小東西,想爹爹了不曾?” “想——”非常響亮的回答,嬌里嬌氣的奶音,聽得人心都融化了。 趙晉把她抱起來,放在手里掂了掂分量,“又胖了?” 柔兒忍不住笑,“吃的也不多,rou長得還挺快?!?/br> 一旁的乳娘笑道:“臨睡還要喝一大碗羊乳羹呢,這個年歲的孩子,胖乎乎的才好看。咱們大小姐,是奴婢見過的孩子里頭最俊的?!?/br> 趙晉頗得意,伸指捏著孩子腮邊的rou,“那是,也不看是誰閨女?!币娙醿盒Φ脺剀?,他立馬又加了一句,“太太漂亮,自然閨女也俊?!?/br> 柔兒咳了一聲,大驚小怪地給他打眼色,她還是很不習慣,跟他打情罵俏的時候周圍還圍著這么多人。 趙晉可不理會這個,他心里高興,抱著安安,又朝柔兒招手,叫她坐過來挨著自己。 柔兒也有些意動,這兩日他在浙州,她很是惦念。 她回過身,紅著臉道:“你們都下去吧,待會兒用飯,有金鳳伺候就行,不用再進來了?!?/br> 乳娘會心一笑,打手勢把小丫頭們都遣走,笑著道:“那,奴婢們告退?!?/br> 簾子落下來,底下的穗子來回搖擺。柔兒抑住心跳,一步步朝他走去。 到了近前,他牽住她手把她抱在膝上,一手摟著安安,一手擁著她,親親安安的小臉蛋,又在她唇上點了下,“這是咱們一家三口,頭回正式聚在一塊兒過年?!?/br> 他頗為感慨,想想自己這一路走來,這么輕松迎年的時候當真不多。 “往年家里頭熱鬧,人來人往,總沒個靜下來的時候,喝酒打牌,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折騰別人,也折騰自個兒。如今好了,我也能睡上個日上三竿,能帶著你們放爆竹,瞧焰火,能什么都不干,整天整天賴在你被窩兒……” 柔兒氣得堵住他的嘴,“安安跟前,您少說兩句吧?!?/br> 她站起身,把安安從他手里奪過來,聽他說前半段還挺傷感的,他情緒轉換倒是快,一轉臉,又沒個正形。 恰金鳳端了湯羹進來,趙晉就笑著松了手。四樣小菜擺上炕桌,翡翠玉帶,芙蓉雞丁,燒鹿筋,糖醋桂魚,湯是羊rou淮山。 趙晉中午有宴,喝了不少酒,胃口一般,喝了一碗湯,把菜都賞下去了。 他去凈房重新洗漱,換了寢衣走進內室。 柔兒抱著安安,嘴里哼著歌謠,不一會兒,活潑頑皮的孩子就進入夢鄉。 她睡著的樣子,對趙晉來說便是世上最美好的一幅畫。長長的睫毛,軟乎乎的小臉,呼吸淺淺緩緩的,又乖巧又漂亮。他和柔兒常常會盯著熟睡的小家伙瞧上半天。到底是自己的骨rou,怎么瞧怎么覺著好。 他幾步上前,貼在柔兒背后,伸手握住孩子的小手?!@小手又白又胖,指頭根上四個小渦,軟得像沒有骨頭似的。 柔兒怕他把安安吵醒,回頭朝他打個眼色。 趙晉訕訕收回手,坐到一邊兒翻出本沒瞧完的志怪雜談。 柔兒見安安睡實了,才把她遞給金鳳抱去暖閣。 回過身,見那本志怪扔在桌上,趙晉不見人影,床帳卻放下來了。 她抿抿唇,有點口干舌燥。 遲疑地走近,果見腳踏上擺著趙晉的鞋。 她伸手去掀帳簾,手就被人按住。 趙晉擒著她手腕,他直身靠近過來,擠開帳簾扣住她脖子吻上她唇。 她被溫柔的親吻軟化,被他帶著倒在枕上。 他動作很輕緩,徐徐向下,將掌心貼在她平坦的肚子上。 “你還好么?它有沒有折騰你?” 柔兒眼底都是霧蒙蒙的水汽,掀開睫毛望著帳頂,聲音也是軟的,“小寶很乖……我只擔心他是不是有什么不好,我沒有吐,沒有惡心,一次都沒有……” 趙晉湊上來撥開沾在她臉上的碎發,“放寬心,沒事的。小寶孝順,不忍心讓你受罪。你要是有什么不舒服,一定要說,別怕麻煩,沒什么比你的身體和孩子的健康重要?!?/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