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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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姨娘本就冷的受不住,給風一吹,更加緊抱住自己。 一個人影踏著沉緩的步子靠近。 四姨娘心里一頓,抱在臂上的手垂下,登時紅了眼圈。 一直未曾言語的大姨娘率先俯下身,一字一句道:“奴婢給官人請安?!?/br> 四姨娘身子晃了晃,從蒲團上站起,“官、官人?” 趙晉肅容立在門前,并未提步踏入。 福喜朝幾個姨娘行了禮,然后目光停在二姨娘身上。 “二姨娘,爺想跟您說說話,煩請您移步,咱們去院子里?!?/br> 二姨娘遲疑地瞧了瞧趙晉,她拿不定主意。突然要單獨提她問話,不會是…… 趙晉沒什么耐心,她不敢拖延太久,一面顫巍巍地站起身,一面心里思索著應對的法子。 她跪久了,膝蓋疼得走路吃力,一步步挪出大廳,祠堂那兩扇大門又被從外鎖起。 “爺,是不是事情有眉目了?”她讓自己聲音聽來盡量溫婉,仰頭望著他,確保自己眼底沒有被關了這么多天而生出的怨懟,只有綿綿不盡的深情。 趙晉對她笑了下。 這么多年,他漠視她,冷待她。頭一晚,她被開臉擺在他房里,他接過她敬來的茶,一翻手,潑灑在地上,“你記著,”他說,聲音冷絕不摻任何感情,“給你這個位分,是為老太太臨終囑托。今后望你安分守己,莫再奢求任何不屬于你的東西。你若安于本分,爺尚可容你。若再生妄念,你知后果為何?!?/br> 這么多年過去,她記憶當中只有他不盡的背影、冷嘲、奚落。 她甚少見他笑,濃眉斜飛入鬢,面若冠玉瑩白,鼻峰陡峭,薄唇輕彎,她初入府上,就被眼前這張臉吸引,饒是他娶了旁人,她自甘為妾,也要留在他身邊。 她幻想總有一日,他的笑,會為她綻放。她幻想,完完全全擁有這個男人。 趙晉指頭動了動,笑容愈發深。二姨娘受那笑容蠱惑,幾乎是下意識地,也跟著笑了笑。趙晉抬手,手掌按在她肩,“云璧若?!?/br> 雖他是這么連名帶姓的喚她,可仍叫她心頭一熱。肩頭那只手,是她渴望多年的溫暖。 她動都不敢動,生怕驚著了他,怕他收回手去。 她仰頭,視線從他薄唇移向他的眼睛,“爺?!彼曇魡〉貌幌裨?,腿再如何疼,只要他肯親近,她就可以忍。 可當視線對上,她整個人都被那雙眼里的寒光懾住了。 他搭在她肩頭的手掌收緊,捏得她開始覺出痛。 “凌輕絮的鬼魂有找你索命嗎?”他說。 “一尸兩命,那個孩子,是你下的手,對吧?” 二姨娘下意識地想要后退,可肩膀被他抓著,她退不得。她驚恐地望著他,“爺,您、您說什么?” 他不是頭回提及此事了,上回,他說“輕絮是怎么死的”,現在這一問,小小的差別,讓她意識到,也許他已經全都知道了。 趙晉額上青筋直跳,指頭捏緊,令她痛得半邊身子低下去,“爺,奴婢不知您是何意,奴婢、奴婢只知,三姨娘是血崩而死,旁的,奴婢一概不知?!?/br> 趙晉扣著她肩膀,俯下身來,咬牙道:“是嗎?那小桃收買邢牙婆、張二春一家,你不知情?勸誘尹留仙送禮去月牙胡同,吩咐玉鈿那賤奴暗中做手腳的不是你?不見棺材不掉淚,爺就讓你親眼瞧著自己是怎么死的?!?/br> 他松開手,直起身來,冷聲道:“把人帶上來?!?/br> 二姨娘肩頭一松,跟著火辣辣的疼起來。他氣力頗大,適才這么攥住她肩膀,此刻肩頭皮rou皆傷。 可她顧不得疼,她單膝跪在地上尚未爬起,就見福喜引著人,把她身邊的小桃、玉鈿等人都帶了上來。 幾個姑娘顯然已經受過刑,這樣寒涼的夜里,只著單薄的中衣,身上血跡斑斑,如今只是奄奄吊著口氣。 “說吧?!备O埠攘寺?,那幾個姑娘渾身都嚇得抖起來。 玉鈿先膝行爬過來,跪在地上不住地磕頭,“都是二姨娘,是二姨娘吩咐奴婢做的,二姨娘要把奴婢嫁給花房管事婆子的酒鬼兒子,奴婢不愿,她以此要挾,命奴婢在人參皮毛盒子里下毒,奴婢不得已,奴婢不得已的啊,爺,饒命,饒了奴婢吧?!?/br> “你、你血口噴人!”二姨娘渾身發顫,但仍努力讓自己保持清醒,她哆哆嗦嗦指著玉鈿,指著小桃,“你們、你們究竟是被誰收買,齊齊攀咬起我來?” 玉鈿搖頭哭道:“不是、不是,姨娘,奴婢沒法子,只能招了,奴婢不敢騙爺,奴婢想活命??!”她臉上青紫難辨,涕淚交流,“二姨娘的藥,是從常來咱們家看診的楊大夫手里拿的,爺若不信,爺若是……可以把楊大夫綁來,問問便知。當年、老太太病重,府里的事都是二姨娘管著的,她說楊大夫好,在眾多大夫里,挑了他做咱們府里常顧的郎中……楊大夫感激她,替她做事,已有許多年了……” 她話音未落,趙晉就揮了揮袖子,那“楊大夫”此刻臉腫得可怖,被人拖拽上來,一見趙晉,就跪在地上大哭,“趙爺饒命,饒了小人,當年三姨娘之死,小人不知情,不知情??!小人只是受了二姨娘的好處,她說要那無子草,小人就只得給,至于用到誰身上,小人一概、一概不知!趙爺,求您,小人一家以行醫為生,若您告到官府,小人一家這輩子,就徹徹底底的完了,求您,求您留小人一條生路,求您了!” 他哀哭不止,還膝行上前想要抱住趙晉的腿。福喜眼疾手快,一腳把他踢到一邊。 趙晉目光發沉,“云璧若,你還有什么話說?” 二姨娘指甲深深扣在掌心,用疼痛幫助自己保持清醒,她跪直身子,哽咽地道:“我、我為什么要害三姨娘?她比我遲入府,她年紀比我大,沒我漂亮,沒我賢惠,我嫉妒誰,也不會嫉妒她。爺,您縱著這些小人顛倒是非栽贓于我,是為了四姨娘,還是為了那外房?我沒做過,沒做過要怎么認?” 她不承認,聲淚俱下說自己冤枉。 趙晉并不急,事情查了這么多年,今日就要水落石出,他瞧著二姨娘狡辯,就像在瞧笑話。 原來只知她喜歡扮賢惠,沒想到,她手段這樣高明,府里府外,竟沒有她辦不到的事使不動的人。 福喜提著小桃上前,推跪在二姨娘對面,“小桃,二姨娘貴人多忘事,你提醒提醒?!?/br> 小桃渾身打顫,不敢瞧二姨娘的眼睛,她垂頭以額觸地,哀聲道:“二姨娘在各院都有眼線,伺候老太太那幾年,她、她趁機掌握老太太庫房鑰匙,那些不起眼又值錢的東西,早早藏好……留待自己花用。各處打點、收買,暗地里大伙兒都知道,二姨娘為人大方,待下人最好。幾個姨娘院里,甚至太太身邊,都有二姨娘的人。那日栽贓四姨娘,命咸若館的飛霞把藥和咒符藏在盆景底下,后來二姨娘被提審鎖了院子,又有事先得了吩咐的奴婢去把藥也扔在大姨娘院子里。當初害三姨娘的時候,二姨娘就命紫鳶把無子草化成的藥水浸在三姨娘的肚兜上,三姨娘受了毒害,血崩不止。紫鳶便在替她更衣之時將那證據毀了,所以爺查不著罪證,也找不見那兇手。紫鳶事后殉主,也不是自愿的,是二姨娘提前命人趁亂先將她勒死,然后掛在房梁上,假稱是自縊?!?/br> “你胡說,你胡說!你這賤婢,你為什么害我?你到底收了誰的好處,為什么害我?”適才小桃每說一句,二姨娘就嚷一聲“胡說”,待到后來,她實在按捺不住,整個人跳起來,撲到小桃身上要撕了她的嘴。 福喜連忙上前,將小桃從她手底下拖出來,“二姨娘,爺在呢,您這樣瘋張,成什么樣子?” 二姨娘一向愛漂亮,尤其在趙晉面前,這么多年,從沒有失態過。任何時候她都溫柔可人,任何瞬間她都完美無瑕。 她緩緩抬眼,仰望著趙晉,“爺,”她哀聲哭道,“爺要替我做主,他們被人收買,齊齊來害我,有人想害死我,有人想害死我??!爺,您瞧瞧璧若,我是您的表妹,是跟您連著血親的璧若??!” 趙晉任她抓住自己袍角,他沒有動,只是用那雙不帶任何溫度的眼睛輕瞥著她,“你本事不賴,這些年,我小瞧你了?!?/br> 那個破衣爛衫、唯唯諾諾,被領到他跟前,說是他表妹的姑娘,那個跟在他身后,一聲一聲喚著表哥的女孩,他從來沒有如此用心的瞧過。 此刻他注視她,眼底倒映著她的影子,“事到如今,大勢已去,你還沉得住氣,想用你那無用的溫柔和眼淚感化于我?我不妨告訴你吧,你知道為什么我什么女人都不忌,單不想碰你?” 二姨娘心縮緊,仰頭等他說出答案,比起求饒,比起為自己辯護,似乎他那個答案,對她來得更重要。 “你身上有股味兒,脂粉熏香都掩不住。頭回見你,惡心得我想嘔?!彼齑介_合,用那么漂亮的唇形說這樣刻薄的話,“如今我方明白,那是什么味道?!呛诹诵哪c、爛了魂魄的腐味,是你那淬滿了毒汁的心肝散發出的惡臭?!?/br> 他眼瞧著她跌坐在地,被羞辱得落下淚來。 他笑了笑,抬手令道:“把她拖下去?!?/br> 福喜道“是”,命兩個護院上前,一左一右扯住二姨娘。 她流著淚,絕望又凄涼地搖頭,“看來,我說什么都沒用了。也好,也好!趙晉,你這瞎眼的混蛋!我那么愛你,我那么愛你??!你為什么要娶盧疑霜,為什么要帶回凌輕絮?一個做了你的正妻,一個懷了你的孩子,那本是我的!那位置本是我的!只有我才能給你生孩子,只有我的孩子能繼承趙家的所有!趙晉,我是害過人,可不管我害過多少人,我都是為了你,都是為了你!為什么你不領情,為什么你總是冷若冰霜,我守著你這么多年,我對你這么好,為什么你這么狠心絕情,要把我所有的期盼都毀掉?為什么,為什么!” 她眼淚如雨,這么多年,不曾如此放肆的哭過。她忍了那么久,演了那么久,也愛了那么久,原來都沒有用,都沒用的!她永遠等不到他,永遠得不到他。 她捂著心口,猛然嘔出一大口鮮血。 趙晉閉上眼,沉沉地道:“都是你自找的?!?/br> 是……,是她自找的。那年他娶了盧疑霜,曾派人來問她,愿不愿嫁給臨城一個鄉紳之子,若是愿意出嫁,他將備上豐厚的嫁妝,把她當成親妹子一般風風光光送出門,他說,今后趙氏就是她的娘家。 她不愿意,為此,她又哭又鬧,跪在老太太面前,說如果此生不能做表哥的女人,她寧愿鉸了頭發做姑子去。 后來她如愿以償了嗎? 她掙到了留在他身邊的機會,卻再也沒能得到他半點溫柔。 他所有的好,所有的耐心,都在那一句“今后趙氏就是你娘家”的話語里,用盡了。 二姨娘痛楚地伏低身子,搶地大哭。 她悔 ,她不甘心。 她痛徹心扉,撕心裂肺。 趙晉并沒有覺得暢快。終于揪出這個潛伏在他身邊多年的兇手,他并沒覺得輕松。 此刻立在空曠的庭院中,聽著那風嘶聲吟唱著悲涼的戲目。 他的后宅就是一場大戲,喧鬧,雜亂,虛偽。 他就是臺上常在的小生,走走停停,一唱一頓,一言一行,早被命運規劃好。 身后一切聲音熄止,大戲落幕。他頎長的影子映在輕雪鋪就的道上。走去書房,手里卷著一冊書,一個字都沒有看進去。聽見雪簌簌落在松枝上發出細微的聲響,他信步走出來,立在階上瞧那不絕的雪勢。 福喜悄然湊近,垂頭木然道:“爺,二姨娘一刻鐘前,自縊了?!?/br> 趙晉緩緩回眸,一時不知該說什么。不知過了多久,他薄而淡的唇方輕輕開合,卻只溢出一個字。 他說:“好?!?/br> 幾日后,柔兒得到二姨娘過身的消息。 一名妾侍,死后連一點水花都沒有驚起。 柔兒在后院燒了一沓紙錢,聊表心意。 并非同情作惡的二姨娘,只為她之死,是因自己而起。 第34章 發財把消息一點點打聽回來, 趙宅里四姨娘病了一場,大姨娘依舊吃齋念佛,太太盧氏遠在南山別莊。趙晉越發不愛回家, 近來或是在新楊胡同, 或是就在陳柔處打發時間。 夜晚燈下, 柔兒正在算賬,她有一套自己的計數方法,不需要寫字,用圓和方來表示百和千, 至于零碎錢, 都放在手邊的一個袋子里, 隨時取用。 她點算了一下, 趙晉放在她這里的票子, 快有五千兩了。 這么大一筆錢財, 也不是一點不心動的。貧苦人家長大的孩子, 自然知道錢是好東西,能買米買rou, 能穿綾羅綢緞,能買大屋住軟床,能開店、生出更多的錢。 但她不敢奢望太多。如今擁有的,幾乎已是她這個身份所能得到的最好的。她覺得自己優點實在不多, 唯那么兩項, 一是隨遇而安, 二是有自知之明。 能時刻記著自己的身份,絕不奢想不該奢想的。在什么環境下都能好好活下去, 將自己照顧得妥帖舒適。 這幾日滴水成冰, 真正到了冬日。檐下掛了一溜冰凌子, 幽幽折射著晴光。 柔兒在房里悶得久了,趙晉來時,她正支頤歪在炕前,瞧墻外伸進來的那枝粉梅。 他靠在門前瞧了她一會兒。姑娘生得端正,一雙杏眼黑白分明,穿件水粉色立領琵琶袖小襖,襯得臉頰更顯嬌嫩。曾幾何時,他厭惡這姑娘瘦骨嶙峋全無美色,如今細瞧不膩,百般貪歡。 她像只籠子里囚著的雀鳥,眼望梅枝興嘆,卻不得自由。自打頭一場雪下來,冰地溜滑,她小心極了,連走出院子散悶,也需得金鳳相扶。若是跌跤,只怕傷了肚子??稍谶@年歲的姑娘,沒有不愛玩的,外頭天寬地廣,她見識得實在太少,好奇的實在太多。 趙晉偶發善心,決定帶她外出逛逛。 厚厚的襖裙遮掩,肚子倒也不十分明顯。 上回與他一道白日出門,還是去吉祥樓那回。 馬車緩緩行駛,車夫小心翼翼避開所有可能顛簸的路線,一路緩行,出城數里,在一座柔兒未曾到過的山腳下停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