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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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師弟與懷謝在經過數次的驚嚇之后,已經習慣了在深夜時分見到風不夜。驚嚇片刻,扭頭繼續睡去。 就當時是一場夢,醒來后做個法驅個邪就無事發生了。 然而微霰不一樣,他只是個沒經歷過社會敲打、沒積攢過人生經驗的小天真,午夜夢醒時分,險些被床前的風不夜嚇得尖叫出聲,還是風不夜先行堵住了他的聲音,才叫他不至于喊醒眾人。 風不夜失望地蹙了蹙眉頭,說:“我只是來隨意看看,不要大驚小怪。沒別的事,你接著睡吧?!?/br> 等人消失,微霰仍陷在強烈的自我懷疑之中,震撼得不敢區分夢境與現實。他兩手抓住被面,保持這種渾渾噩噩的狀態到了早上,癥狀不僅沒有隨著第二天清晨的到來有所好轉,反而還有越發嚴重的趨勢。 微霰不斷給自己做心理建設,聽著外面的喧嘩,隨意整理了下衣服走出寢居,腳步虛浮地在街上游逛。等他回過神來時,發現自己已經隨著人群到了熊貓園。 在眾人通力合作之下,熊貓園周圍的柵欄總算是搭建好了。 木匠們先將別處工程所需的木材搬運過來使用,按照逐晨的要求,建了兩圈。一圈用來抵擋熊貓,一圈用來阻擋游客。兩層柵欄之間隔著一米左右的距離,以防止有百姓與熊貓進行直接的肢體接觸。 四大二小,一共六只熊貓,是昨天晚上放進熊貓園的。經過一夜的熟悉,這群飽受驚嚇的滾滾總算得到了些許治愈。 大熊貓可能是所受陰影太深,聽到有人說話的動靜,早早躲進竹林里不肯出來。熊貓幼崽們倒是有種初生牛犢不怕虎的膽量,徘徊在玩具附近,研究該怎么使用。 一只臉型相對較圓的滾滾比較聰明,它努力活動自己的兩只短手,爬上搖搖車,然后坐在車輛上前后搖擺。 另外一只熊貓幼崽見它玩得高興,調皮地想去扒拉它,結果站起身后沒立穩,自己朝后摔了個屁股蹲,翻滾一圈后徹底找不到方向,暈頭暈腦地轉身,發出尖細的叫聲,憨態將游客逗得捧腹大笑。 張識文一臉慈愛的笑容,看著那兩只滾滾仿佛在看著自己剛學會走路的兒子,隨手扯著身邊的人說:“會不會摔疼了???我瞧這小東西都嬌氣得很,動作還遲鈍,要有人在里邊兒看著它們才行?!?/br> 逐晨說:“不會的,熊貓沒別的優點,就皮糙rou厚。這點摔打算不了什么?!?/br> “哎呀,原來是仙君啊,一時沒注意,失禮了?!睆堊R文看清來人,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與她閑談道:“仙君,您以前見過這種動物?它該如何照養?您瞧我能幫得上忙嗎?” 逐晨汗顏道:“別,你還是算了吧,朝聞的日常工作離不開你,請把熊貓奶爸的工作崗位讓給別人。何況這并不是個簡單的工作,我們要進行嚴格的培訓?!?/br> 張識文也只是起了個念頭,沒有想堅持的意思,聽逐晨說養幾只熊還得嚴格上課,臉都黑了,趕緊將話題轉移開去。 不多久,一只成年熊貓從竹林里試探性地爬出來。 那熊貓看起來體型枯瘦,皮毛陳舊發黃,與兩只幼崽的可愛軟萌截然不同,一露面,立即朝著人群咧出一嘴猙獰的牙齒,行走間還刻意擺出猛獸特有的威壓,儼然是根“老油條”了。 眾人緊張起來,生怕它會動手傷害兩只小的滾滾,畢竟野獸對于不是自己孩子的同類,未必會展現多大的善良。將這群關系不確定的熊貓關在一起,還不派人在旁看護,多半會發生什么血案。 那大熊貓果然也不是什么好角色,它發現這地兒它可以隨意任性,干脆大搖大擺地走過去,跟惡霸似的,一把掀翻搖搖椅,占領住自己最中意的玩具。 摔倒在地上的熊貓幼崽懵了陣,也不生氣,好脾氣地爬去別處玩起秋千來。 眾人見它們相處諧不由松了口氣。 張識文正看得入神,被逐晨推攘了一下,他附耳過去,聽見對方問:“你愿意為看熊貓而付錢嗎?愿意支付多少?” 張識文愣了下,畢竟在他的世界里,沒有出現過動物園這種東西,甚至連戲班子也不看,更從沒有為看一眼某種稀奇的動物而花過銀子。 ……談到了錢,那就要傷感情了。 他可以從此做個絕情的人。 逐晨觀他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遺憾搖了搖頭。 話不能說得太滿。生活水平高了之后,為愉悅的心情花點小錢算什么? 逐晨拍拍張識文的肩膀,鼓勵道:“努力啊?!蓖粋€世界里的窮人! · 熊貓園并不是完全沒人看護,那個養熊貓的青年后來走進去給它們送竹子喂奶,修士也一對一地在附近盯梢。 中午的時候,有只調皮的熊貓幼崽開始按捺不住地攀爬柵欄,差點就要“越獄”,嚇得逐晨趕緊跑過來加了層固風。 半天時間,眾人已經能認出幾只熊貓的差別,開始商量著要起什么名字好。 第155章 玻璃 張識文就起名的事過來問逐晨的意見,但逐晨委實沒什么好主意,讓他們先商量一下,給自己提供一下靈感,等有好想法了再作決定。張識文遂高高興興地找人征集名字去了。 逐晨回到屋里,在自己的城市規劃小本本上,記錄最新的事項。 從今天的柵欄上,她發現了一個問題,那就是還是得學著做點玻璃。用在熊貓園內側,防止熊貓逃跑,又不影響群眾圍觀,還可以賺到大錢。 如今高溫鍛造爐有條件生產了,燒字模那邊的生產力也穩定下來了,是時候可以嘗試燒點玻璃。 玻璃最早出現的時候,由于技術和材料的限制,只能制作成有色玻璃,且價格高昂,是一種珍貴的裝飾品。后來經過改良出現了透明玻璃,并在宋朝時期進行商品銷售。它們還有個別名叫“水玉”,從外藩傳來后也會被翻譯成“頗黎”。 制作玻璃的工藝中,有一種材料叫做純堿,也就是碳酸鈉,古代主要是從鹽堿湖中獲取,數量有限,因此玻璃也無法實現工業化生產。 后來有人用草木灰代替了碳酸鈉,制作出鉀鈣玻璃,才使得玻璃的成本大幅下降。只是鉀鈣玻璃與硅酸鹽玻璃在性能上有一定的差別,用途也有所不同。 鉀鈣玻璃一般用于制作化學儀器或者裝飾品,而碳酸鹽玻璃是日常最為常見的玻璃,建筑玻璃、光學玻璃之類都會使用這種材料。逐晨目前最需要的也是碳酸鹽玻璃。 在無法實現工業生產純堿的情況下,制造碳酸鹽玻璃的確很是困難,顯得太不劃算,但是工業化低成品獲取純堿,逐晨馬上想到一個大名鼎鼎的考點——侯氏制堿法。 這種制堿法的材料只需要鹽水、氨氣、二氧化碳。 二氧化碳與鹽水都好說,逐晨興沖沖地找系統要了氨氣的制作方法,等認真復習完上面的資料,瞬間像株無助的雜草干枯下去,眼神里失去了光芒。 在現代,氨氣最常用的制作方法,是在高溫高壓添加催化劑的情況下,使用氮氣與電解水獲得的氫氣合成。 當然還有個比較折磨人的古早制作方法,那就是用糞水加濃硫酸進行蒸餾,再與氫氧化鈉反應生產氨氣。怕是從此以后朝聞的天空再也沒有鳥語花香,而且步子邁回到了堿上。 技術不夠,還可以用法力來湊,但是原材料的成本限制是永遠繞不過去的坎。 一座城市工業化的穩健發展需要長久的努力跟基礎,逐晨又一次深刻認識到,在生產力局限下,試圖發展現代化工業是一件十分艱難的事,只能用一個詞來形容:道阻且難。 這下連知識都幫不了她,她總不能為了生產一批純堿,先建它幾十個工廠。 復習完一圈,逐晨最后還是只能苦哈哈地去找全通道友買純堿跟草木灰,嘗試制作玻璃。 · 這兩樣東西都是比較常見的,全通道友很快為她運來一批讓她先進行試驗。 逐晨去找微霰,想讓他幫忙多燒幾套鼎爐。微霰沉吟片刻,搖頭道:“小師妹,不是我不幫你,而是朝聞最近的魔氣太過濃重,我動用靈力時經常感到力不從心,受諸多限制,無法燒出像原先那么高溫的火焰。你不是有許多魔界兄弟嗎?不如去叫他們幫幫忙吧?!?/br> 微霰不說,逐晨都快忘了這件事情。主要是朝聞的修士們始終一副沒心沒肺的模樣,縱然因為魔氣受了影響,也從不在逐晨面前表現,生怕給她添了麻煩。而生產力方面因為有了魔修的補足,也沒有出現太大的空缺。 “是我沒有思慮周全,近來大家都辛苦了?!敝鸪咳嘀~頭,嘆了口氣,又道,“說來我好幾日沒見到大哥了,他最近是去了哪里?” 微霰聽出點意思,驚訝道:“小師妹,你當真不會因為魔氣濃重而覺得難受嗎?” 逐晨搖頭:“的確沒有。我對魔氣并沒有太大的抵觸?!?/br> 微霰憋了憋,扯出個不尷不尬的笑容,隨后釋然道:“小師妹,我以前當你是天資有限,原來只是各人所長不同。這是件好事,沒事,你好好修煉吧,往后師兄不定還要靠你保護了?!?/br> 他抬手摸了摸逐晨的頭,心中還是為自己如今的弱小感到些許惆悵,努力將那些亂七八糟的雜念壓去下,滿臉慈愛地說:“若是別的事情,師兄還是可以幫你的?!?/br> 逐晨跟著笑道:“那先謝謝師兄?!?/br> · 逐晨趁熱打鐵,將魔修們召集到一起,霸占了燒字模的那間工廠,給眾人簡單講解玻璃的制作工藝。 這幫古代工科男對此很感興趣,當然他們對玩火一類的事都很感興趣,逐晨還在講課的時候,底下已經有各種紛雜的討論聲,等她將筆記本上的內容全部講完,這些人便舉手沒完沒了地問為什么。 關于為什么這個問題就比較令人尷尬,要追溯起來的話,不知得講到何年何月,而逐晨的化學知識其實并沒有這幫魔修期待的那么穩固。 她找了個借口將這些人推開,催促讓他們趕快適應新的工作任務并投入生產安排,立馬轉身跑了,留下一幫人在后面“哇哇”鬼叫。 逐晨從工廠出來后,重新去熊貓園逛了一圈。 里頭的幾只熊貓正在四仰八叉地睡午覺,兩只小的更是趴在養育員的腿上,睡得口水橫流,看來環境適應良好,沒出現明顯的應激反應,逐晨見狀覺得高興。 隨后她又去城中別的地方逛了一圈,卻始終沒有見到梁鴻落的身影。遇到夜傾時問了一句,才知道他昨天晚上就回魔界處理公務去了,可能得有一段時間不回來。 離家不歸,梁鴻落居然沒告訴她?! 夜傾說:“等處理完就趕回來了,魔君還是放心不下你的。只是不想打擾你處理公務,叫你上心而已?!?/br> 逐晨張嘴,欲言又止,最后低聲“哦”了一句,忍不住開始反思自己對大哥是不是太不關心了。 梁鴻落本就不是個多話的人,性格孤僻、脾氣暴躁,除了自己與部下,平日恐怕連幾個能說得上話的人都沒有。 他對逐晨是掏心掏肺的好,恨不得能將全部的東西都送到她面前,連尊嚴都可以舍掉,愿意為她在朝聞打工做事,做一個極為普通的魔修。 可逐晨在他身上花費的心力好像總是很吝嗇,有無數的理由可以排在他的前面,連陪伴都很少做到。 逐晨嘆出了聲。 夜傾難得心思敏感,多解釋了一句:“掌門不要多心,魔君確實是有要務,昨日消息收得緊急,他來不及告知而已?!?/br> 逐晨抬起頭,奇怪問道:“是有什么事?他怎么一個人去了?大哥不是甩手掌柜嗎?” “甩手掌柜那也是魔君嘛,出了問題總要出來主持大局的?!?/br> 夜傾唇角還是上翹的,只是眼神驟然冷下去,沒了溫度。 因魔氣不斷朝外擴張,界碑即將崩裂,原本還算平靜的魔界最近也有了波瀾,一批好戰份子迫不及待地想對外征伐,曾經被梁鴻落打壓下去的舊勢力也開始蠢蠢欲動起來。 不管哪個年代,都不乏喜好暴力的人。 夜傾沒有直言,但逐晨觀察他的表情,再聯想到風不夜那段煉獄似的夢境,隱約能猜出魔界該是遇到大麻煩了。 逐晨覺得如果魔界君王是梁鴻落的話,他定然不會任由部下做這些殘暴至極的事,那后來他是去哪里了呢?是不顧惜身體最終倒下,還是找了個角落獨善其身? 夜傾見她表情變幻不定,血色隨之層層從臉上褪去,擔心她想得太多,困擾了自己,抓耳撓腮半天,挖出句安慰的話,說:“魔君這位置本就是廝殺下來的,坐這位上的人下場大多不好。越貪戀權力的人死得越慘,如君上這種我行我素的性格,倒不用怎么擔心。若形勢不妙,他肯定早回朝聞喊人來了?!?/br> ……這領袖大多不得好死的經歷,讓逐晨覺得有那么點微妙的熟悉。 夜傾從懷里掏出一個八卦盤:“我幫你送封信,魔君要是知道你如此擔心他,定然是很高興的?!?/br> 逐晨打起精神:“好,那你讓他早點回來?!?/br> · 第二天早上,魔修們給她送來幾塊玻璃樣板。 因為工藝比較粗糙,這些玻璃是呈淺綠色的,帶有鐵類雜質。 這是無法避免的,不算什么,但玻璃形狀也燒得奇形怪狀,不知道在硬化過程中經歷了什么。那些鋪成平面的玻璃背后,還留著長短不一的直線印痕。還有幾塊則跟癱爛泥巴似的,縮成不規則的一團,分明是魔修們揉捏玩耍過的結果。 逐晨一個個看過去,無奈道:“你們這也太不講究了吧?材料要錢的!” 魔修揮舞著手臂振振有詞:“這些哪里重要!總歸是成功了大半!” 逐晨將玻璃放下去,說:“行吧,那就先照著這方法燒。燒出一批平整的玻璃窗出來,表面別那么多劃痕,到時候用來裝飾熊貓園,我急著要?!?/br> 她給對方報了尺寸,又教他怎么裁剪玻璃。